霍无恤:“……我觉得你在趁机骂我。”边说边调整姿势,他的确有天分,稍加点拨,便像模像样,手一撒,箭离弦,往椿树的第一根枝丫上的第一片叶子射去。
却是才穿过叶片,还没钉进木里,就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滑落下来。
霍无恤皱了皱眉,几步过去,捡起那根羽箭,又揭下那片树叶,瞧着叶后毫发无伤的树干,眉弓拧起个疙瘩。
“你有伤,发不了力,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准头非常好,全然不似初学者。”谢涵走过来,看一眼那树叶,拍拍对方肩膀,诚心赞美道。
“不――”霍无恤摇了摇头,“我有用力的。”说完,他从衣里掏出把小弹弓,弯腰捡起颗碎石,“嗖”地就射过去,那碎石直嵌入树干内有一食指深。
谢涵不禁瞪大眼睛,又看一眼对方手中“娇小”的小弹弓,难以想象这巴掌大的东西里蕴含的力量。
“我刚刚就是用这么大力的。”霍无恤放下小弹弓,又重新拿起重弓,摆开架势,“你看看我有什么问题。”
谢涵粗看一眼他站立和拉弓的轴线,呈漂亮的“十”字形,姿势基本没问题,他又凑近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便来到对方身后,环着人,双臂贴过对方双臂,“孤来带你一次。”
他才说完这句话,手正好滑过对方小臂,触感坚硬,像块铜板,他恍然,“孤知道了。”
耳边正被对方呼出来的气弄得痒痒的,闻言,霍无恤立刻回头,“什么问题?”
谢涵按了按对方两个前臂,“这里要放松,不要紧绷,再试一次。”
一听这个,霍无恤也不废话了,立刻抓起弓箭,若有所思一会儿,再次射出一根箭,这回“嗖”的一声,羽箭没入树干只剩半截在外。他眼睛亮起,又掏了一根箭,射中大椿树第三根枝丫的第三片叶子,再掏一根,射中大椿树第四根枝丫的第四片叶子……都深深钉进树干里。
谢涵看了一会儿,扬声制止对方,“好了,小心你的伤,等会儿还要习马呢!”
【叮,男主愉悦度-5】
霍无恤恋恋不舍地收弓回来,“好。”
谢涵拍拍他肩膀,“骑马前,咱们先去个地方休息一下。”
霍无恤疑惑,谢涵已摸了摸照夜白的马耳,“先待着自己玩会儿,管好你旁边的小妹妹。”
“咴――”照夜白拿耳上绒毛蹭了蹭谢涵掌心,然后甩了甩马尾点点马头。
“它好灵性。”霍无恤不禁赞叹,发出了和赵臧初见照夜白时一样的疑问,“难道和宋侯的紫金赤兔马一样成精了?”
谢涵:“……”他静默片刻,飘忽道:“等孤成亲以后就知道了。”
霍无恤:“……”他敏锐地找到这话里隐藏的漏洞,像发现什么大奇闻似的,一下子又是震惊又是得意起来,似乎找到了一种迷之平衡感,“等成亲?你也是个处/男?你还比我大一岁!”
谢涵:“……”他波澜不惊地轻轻一哂,“所以呢?”
那么轻描淡写、蜻蜓点水,显得他的惊奇跟有病似的,霍无恤一卡,然后抓起谢涵一只手,心疼道:“我听说,你从六岁到十岁,都是在楚国当质子的,是不是那个时候也像我这样?所以一直不想碰女人。”
“不,孤在楚国啊――”谢涵看天边浮云,悠悠道:“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想骂谁就骂谁,舅舅都会帮孤的,就连整人还有表哥帮孤收拾残局,哪像现在,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他幽幽一叹。
霍无恤:“……你说的质子和我说的质子是同一个意思吗?”
“不然呢?”谢涵眨眨眼睛。
霍无恤:“……”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同是质子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惨’是列国质子里独一份的么?”谢涵却还不放过,继续释放“会心一击”。
“现在知道了。”霍无恤虚弱道,又忽然振作起来,挑眉道:“所以我的齐太子殿下,你一把年纪了,怎么现在还保持‘处子之躯’呢?”
“都怪孤那表哥,他曾对孤说过一句话――”谢涵拖长了尾音,还微微垂下头,耳尖疑似发红,至少在霍无恤看来。
这话听起来信息量有点大,霍无恤一瞬间对它进行了丰富的解读。
他自觉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奈何对方话偏偏说一半没下文了,这就把他一颗心勾得上不去下不来,然后对方只是垂着头、垂着头、垂着头,就是不说话。
“你说的表哥是楚太子子般?”霍无恤旁敲侧击。
谢涵螓首,轻轻点了点头,细如蚊呐地“嗯”了一声,又温柔道:“虽然各国联姻不断,算得上是孤表哥的人很多,但在孤心中,始终只认他一个人是表哥。”
“那你们关系那么好,他还拦你找女人不成?”霍无恤假装什么都不懂的清纯样子。
“到了。”谢涵忽然抬头道。
“哈?”霍无恤一时没反应过来,定睛看时,才发现二人已行至一个山洞前,而这山洞……不是他的吗?
“孤记得当初你就是带孤在这里过了一夜的,这里收拾干净又物品齐全,是你的罢?”谢涵推开堵在山洞外的石块,里面铺着干草、挂着蓑衣,壁上还有一盏破油灯,看起来竟有几分温馨。
霍无恤有种被侵犯了领地的不悦感,尤其是想起对方在此刺出的一剑,低头还能看到斑驳血迹,那濒死的恐惧与疼痛,绝不好受,更让他无法遗忘。
“哦,对了,你刚刚问孤什么来着?表哥拦着孤找女人?谁和你说的?”谢涵觉得有些好笑,“孤不找女人,只因表哥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不悦与死亡阴影霎时被转移了一半,霍无恤竖起耳朵。
“‘找的女人一定不能比自己丑,否则究竟是谁比较爽啊?’孤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所以一直保持着‘处子之躯’。”
霍无恤:“……”他究竟为什么还没看清对方的套路!为什么总是白白送上去给人耍?
心里这么想的,面上他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那可完了,您齐殿下长得多美啊,霞姿月韵、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长这么大,所见过的所有人里,包括梁公送来的十几批绝色舞姬,还没有哪个比得上你的国色天香,我看啊――你怕是注定要孤独终老,到死还是个老处/男。”
谢涵:“……”
霍无恤抬头看他一眼,“你也觉得这很可怕对不对,我给你支个招。”他拍拍胸脯,“不说找个比你还美的,至少能和你齐平。”
谢涵直觉得对方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果不其然――
“你呢,可以在床上摆一张等人高的铜镜,侧躺下来,抱着镜子就……啊嘿嘿嘿……”霍无恤嘴一咧,发出声有尽而意无穷的笑。
谢涵:“!”他有些被这画面恶心到了,随后一咏三叹道:“雍公子真是妙人,竟然能想出这种寻常人绝想不到的厉害法子。”
“过奖。”
“可孤现在却已经遇见一个比孤长得还美的人了。”
“谁?”霍无恤扬眉,倒要听听对方要说出什么来。
“絮儿容色,孤心甚悦之。”谢涵侧头,一手抚上对方侧脸,饱含柔情地凝着对方侧脸。
霍无恤:“……”他觉得侧脸上根本就是一只魔爪,让他毛骨悚然想立刻甩开,但他还是忍住了,低头道:“絮儿之于齐殿下,恰如萤火之于日月,在殿下面前,絮儿只有自惭形秽的份,有眼睛的人都会晓得殿下比絮儿可美上太多了。”
“絮儿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霍无恤话没说完,忽然耳垂一阵痛意,谢涵正低下头,轻嗫了一下,“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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