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涵摇头,“即使没有玖夫人,我与玖氏亦会反目成仇,那是朝堂上的争斗,玖夫人不过是根导/火/索。”
见谢娴仰头出神望着房梁,谢涵担忧道:“姐姐切勿自责,我与姐夫,不过是立场不同,没有谁对谁错。姐夫这样看管你,是一种不放心,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不然玖家主恐怕会加害你。”话到此处,他难抑自责,“这都是我的错。”
玖玺琏对玖夫人的深情,数十年如一日,扶突城内,众所周知。
“与你何干?”谢娴摇了摇头,“是是非非,阴差阳错,谁又能说的清。”她低下头,平视谢涵,“我今日找你,一为解惑,二为――有一人想见你。”
谢涵疑目,“谁?”
谢娴目视一旁几柜,文绮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和一丝恐惧,谢涵越加疑惑。
文绮走到一矮柜旁,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她打开矮柜,搬出里面的“东西”。
谢涵瞳孔一瞬间的放大。
人,一个人。
或者称不上一个人,最多只能算半个。
那半个人被装在一个大木桶里,只露出一截脖颈与一个脑袋,那脑袋上耳朵被削去,眼珠被挖去,爬满血痕。
谢涵后退一步,又朝木桶走进,只见木桶里的人,没了舌头,没了手,也没了腿。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容,曼柔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殿下错了,曼柔对殿下并未心存感激之情,而是心存男女之情。”
――“曼柔不要做正夫人,也不要做侧夫人,只要做谢涵的第一个女人。”
言犹在耳,吐气如兰。
谢涵张口结舌,见桶内人脸上露出一丝迷惑的表情,许是因周遭气流不同,又许是察觉气氛不对。
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抚在对方光洁的头顶上,那里曾秀发如云。
姬曼柔身体有一瞬间的颤动,随后剧烈震动起来,谢涵见她咬碎唇瓣,忙不迭用手掰开她双唇,却见对方张嘴在他手上蠕动起来。
那样湿润黏热的感觉,谢涵下意识缩手,却被对方张嘴咬住,他这才意识到对方在他手上写字。
他感觉极其敏锐,即使姬曼柔整个脑袋遮住他的手,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那一笔一划,随着字迹渐渐成形,他身体也逐渐僵硬起来,直到对方用嘴写完,他表情甚至出现一瞬间的空洞。
“弟弟――”谢娴察觉到不对,轻唤道。
谢涵低头,才发现姬曼柔的脑袋一直搁在他的手掌上――字成的一瞬间,她已经咽气。
谢涵伸出另一只手托起她头颅,缩回那只手,只见掌上一个猩红的“婧”字。
谢娴没看见字,却发现了姬曼柔已死,她脸上露出悲伤之色,“我是无意中在一草房中见到她的,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样狠毒心肠,即使对玖夫人……也不必如此,一命抵一命,大不了要了她的性命就是。见她那样痛苦,我带她回来找了医工,希望给她一个安/乐死。医工却说:她这样,本不可能活着,现在还不死,只因有心愿未了。我问她有什么心愿,她也像今天这样,在我手上,写了你的名字。你不要伤心,她心愿已了,现在死去,才是解脱。”
谢涵望着掌中字,木然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是。”
“她写了什么?”谢娴问道。
谢涵缓缓收拢了五指,直至攥紧拳头,淡淡道:“大概是害她如此的仇人罢。”
这一刻,他脑海中仿佛闪现过许多场景,那些迷惘的、奇怪的疑点似乎一瞬间清晰。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走马观花般。最后,重重叠叠、光影交织出一个人影――明媚善睐、巧笑倩兮。
此时的谢正婧翻箱倒柜,找出一把谢妤用过的琴,她把琴抱进怀里,来到谢涵府上。不成想,对方还没回来――竟这样感情深厚么?
她垂眸望着手中琴,依旧迈步入府――谢涵的府,对谢婧,是不需要通传、不需要主人在家,一应通行的。
谢婧抱琴入府。
府内侍婢下人还在陆陆续续收拾东西,毕竟新搬入府没几天就经历谢妤的事,哪里忙的过来?现在稍空闲下来,自是要打理整顿了。
寿春是不能说话了,很多事情做不得,但他拔拉了之前一直跟着文央的一个小姑娘文彬主事,这姑娘倒干的颇有章法,见谢婧过来,忙一福身,“三公主。”
谢婧点点头,望着面前东西出神,那里有各种手串,珠子串的、绳子编的,有荷包,有靴子,有鞋底,有挂坠,有玉佩,有手帕,有发带,有袍子、披风,甚至还有里衣……零零总总、琳琅满目,做工也从粗糙到精致不等,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出自一人之手。
文彬颇有些尴尬,她跟着文央日久,自是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面前这位公主送给自家公子的,更知道文央姐姐对这位公主千防万防,唯恐人对自家公子不利。这些东西一送来,就被文央仔细检查,即便没有异样,也立刻束之高阁,日久竟霉了不少,更莫提积灰变旧了。
日前叫谢涵见了,他心底颇不是滋味,忙差人去精心打理保养。
现如今,文彬正拿它们出来准备煮一煮去霉,哪成想被正主瞧见了,岂有不尴尬之理?
不想谢婧竟笑出了声,“真没想到这些东西竟还有见光的一天。”她喜滋滋一手拎起双靴子,一手拿里衣,“煮完晒干后,这些三哥会穿吗?”说完,又皱眉,“怕还是不干净,还是我再去缝一套罢。”
文文彬连连摇头,“哪要劳驾公主,不然岂不是白给府中绣娘月钱了。”
谢婧理所当然道:“她们缝制的,与我缝制的,岂会一样?”接着,兴致勃勃道:“倒是要问问你尺寸,我摸着三哥比春日高了五寸,肩也宽了三寸,只腰身竟还与之前一般,可见是清减了――”她面露愁容,“倒是要补一补,给三哥长点肉。只三哥不喜油腻,脾胃又弱……”
文彬:“……”她突然抱紧手中衣物,竟有一种失职之感。
但现实并不以她的慌张为转移,谢婧好一番何计后,就去后院厨房煲汤了。
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她厨艺却十分不错,谢涵回来时,正一盅老鸭笋干黄芪汤出锅,笋能吸油,黄芪补气,老鸭去药味,正是香而不腻,予人一股舒适感。
谢涵进门时,守门人便与他说了谢婧的到来,进门后,文彬又与他讲了对方在厨房。
这使谢婧出厨房后看到的第一个就是谢涵,她眼睛一亮,“三哥,你回来啦?”
那样纯然的喜悦,令谢涵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他停顿片刻,点点头,“回来了。”
谢婧一手拎汤,一手替他擦身上雪花,擦完又碰了碰他手,“呀”了一声,“怎么这样凉。”便握紧人手给人暖着,拉着人进小房间,笑眯眯道:“刚好是饭点啦,三哥你先喝点汤暖暖身子,我再去炒两个菜。”
“别去了。”谢涵拉住她,“让庖厨吵来就是,你陪我一起吃罢。”
谢婧本不同意,但听到后面一句话,就乖乖坐回来,给两人各打了一碗汤
谢涵低头端起碗喝起来。
一时无言,谢婧也不奇怪,刚送走谢妤,对方此刻自是不想说话的。她便也低头,汤有些烫,她朝碗里小口吹了几口气,小声道:“三哥,咱们之前不是说了要一起游山玩水、周游列国么?第一站就去宋国好啦。”
她边说,手上也不消停,伸箸把谢涵碗里的鸭肉全捞进自己碗里――煮汤的鸭子肉味同嚼蜡,谢涵一向是不爱吃的。
看着她动作,谢涵垂眸,放下手中碗,他想:比起姬曼柔,他终究是更信她的。
“我今日,见到玖二少夫人了。”
谢婧勺子里的汤一瞬间洒到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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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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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修)
谢涵心一沉。
谢婧“呀”了一声, 稳住手,将勺子放进汤碗里,“三哥没溅着你罢?”边拿帕子擦桌子, 边关切问道:“表姐怎么样了?七月就病了, 现在也不见好,倒是想去探望,玖家却说表姐的病不宜见人。现在乍一听到, 可算解了妹妹心头病。三哥怎见到表姐了?表姐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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