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击起身, “多谢梁君关切, 击觉得梁地饮食别有一番美味。”
这句话还是对的, 随使悄悄抹一把汗,然他刚放下心,下一瞬又立刻提起来――
“只是击有个不情之请, 还望梁公同意。”
众人下意识想到:不会是要求娶梁三公主罢?
可对方是有婚约在身的。然后就听对方说到:
“击从未见过像皓月公主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想请梁公恩准,由击为公主做幅画像, 好叫公主的美丽永远保存、留存后世。”
还好还好, 不是要求娶……才怪。
好胆, 当着梁公的面能说出这种话, 真是勇气可嘉。
完了。随使痛苦地捂着脸,简直不敢看上首梁公面色,他听到梁公这样道:
“随太子真是个妙人。”梁公还是像之前那样的声音那样的语气, 雍容贵气、不含太多情绪,但听在随使耳中却像泛着黑气一样。
他心一阵乱颤,总怕对方下一句要说出什么让可以他辞官归田或者一死以谢天下的话来, 结果对方只是笑着偏头, 望向公主席上,“月儿觉得呢?”
姬皓月起身, 她一起身,姬击的双眼又黏过去了。
但她只是神色冷淡,“回君父,女儿觉得人是活的,画是死的,女儿并不想入任何人的画。生于天地间、归于天地间是人生必然,女儿也不需要任何人保存女儿样子。”
她说完,梁公还没回答,姬击已脱口道:“公主所言极是。公主这样的风华,纵是老去,也是绝代。”
这听话抓的关键真是有点歪,众人这样想着,姬皓月已朝梁公一拜,“女儿有些不胜酒力,想出去醒醒酒。”
“去罢。”梁公点头,随后对右侧席上沈澜之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沈澜之提溜起个酒壶来到谢涵坐席上,挨着姬击坐下,笑得风度翩翩,然后一句句“随太子好风度”、“随太子今日可还满意”、“随太子巴拉巴拉”地给人灌酒。
众使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梁三公主是沈氏家主的未婚妻,谁都知道。
谢涵看一眼飞快被灌了一壶酒的姬击,丝毫不觉得同情――自作孽,不可活。现在……他比较在意的是,他的位子硬生生坐了三个人,有点挤。
唔……还有一点就是――梁公既然知道瑶罗搥是宝藏开启的钥匙,就该珍而重之地藏起来才是,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拿出来演奏,又那么随便地把它给姬皓月?
刚刚滕使的反应,也像有猫腻。
谢涵以食指、中指撑着额头,眼帘微垂,任一旁沈澜之、姬击二人的你来我往,兀自思考着――
滕使……瑶罗搥……
滕使……瑶罗搥……
滕使……瑶罗搥……
忽然的,他脑海中蹿过一个大胆而惊人的想法――滕使姬重,是陈国公室后裔,高祖父在陈灭后流亡至滕,受到滕君礼遇,遂扎根在滕国。
姬重既然姓姬,会否也是知道宝藏秘密的一员?
陈国开国国君是武王的弟弟,会受信任被任命守护宝藏秘密一点儿也不奇怪?
那梁公是想做什么,从结果逆推――他能想到姬重可能知道宝藏的秘密,梁公难道会想不到么?梁公把瑶罗搥拿出来是起因,结果是钓出了一个姬重。
梁公是想借瑶罗搥来试探还有哪些姬姓之人知道宝藏的秘密――他既然想独吞宝藏,就决不允许还有其他人知道。
滕国危险了。
谢涵深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心惊肉跳。他按了按额头,忽然肩上一重,侧头,只见姬击满嘴酒液、面红耳赤地歪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只手不停地和沈澜之摇着,“不行了,孤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随殿下装呢。”沈澜之轻笑一声,熟稔地撑起姬击两只耷下来的眼皮,露出对方一对多情的柳叶眸,“随殿下眼神清明,显是个海量的哩,来,再来一杯。”
谢涵懒得理二人,抬头去看红毯上的盛景缓缓情绪――此时正是姬倾城的剑舞。
这次,她没再穿清新却简单的湖绿色纱裙,而是一身镶着明珠的广袖绢裙,流光溢彩间越显她倾城姿色。
她真听了他的话,在腰间装了两个鼓鼓囊囊的桃花包,剑若惊鸿间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划,桃花瓣纷纷扬扬,她兜袖一挽,把花瓣全舀在剑上,再一个下腰,落英便似一簇细流般自剑尖溢出、散开、艳惊四座。
满场寂静,随后爆出轰鸣掌声。
“梁七公主绝丽惊艳,召太夫人年轻时怕也不外如此。”
“此诚我大昊第一美人。”
场中此起彼伏的赞叹,也只有少数几个人仿佛置身事外――不爱红颜爱蓝颜、一门心思灌姬击的沈澜之,和魂早被姬皓月勾走、被沈澜之灌的有些人事不醒的姬击。
谢涵也赞叹,姬倾城今日一舞比之前几天在驿使馆表演给他看的还要迷人。忽然后背衣裳被猛地往后一扯。
本是端正的跪坐一下子就屁股着地,墩了屁股个墩儿。
和他齐太子殿下的雅致画风瞬间差个十万八千里。
谢涵:“……”他回头瞪了霍无恤一眼,“你――”还没开口喝问,“呕――”的一声,姬击弯腰吐了一大口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如果他不往后退那就全吐他腿上了。
谢涵:“……”他续上之前的话,“――做的很好。”
霍无恤差点绷不住要笑了,到底记得沈澜之和姬击的存在,低头恭敬道:“属下分内之事。”
旁边,姬击这么一吐居然还没过瘾,还踉踉跄跄跑到棵树下吐得昏天黑地,沈澜之笑眯眯地看着他,边拿汗巾擦了擦被吐液波及到的膝头,“随殿下看来真是醉了,都怪澜之没个轻重,活该被吐,我先去更衣。”
场中哪个不是人精,虽犹沉浸在姬倾城刚刚的剑舞中,但亦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地注意到了这里情形,见沈澜之这么说完施施然离席更衣,不禁抽了下嘴角。
谢涵倒觉得很满意,总算是都走干净了,他重新坐好,正要招侍者过来清理一下,霍无恤却稍上前半步,伸出一只手抹过案上酒液――刚刚沈澜之给姬击灌酒时落的。
他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
谢涵疑目看他,便见对方眉宇间闪过犹豫,随后低头在他耳边道:“酒里有春/药。”
“什么?”谢涵有些吃惊,转瞬又平静下来――只灌醉哪是沈澜之那蔫坏狐狸的手段,他的注意力反而被霍无恤展现出来的“技术”给带走了,“你这也尝的出来?”
姬倾城一双利眼,你就一只狗嘴,这样搭配才好叫男女主么?
他心下嘀咕一句,也伸手蘸了滴案上酒液――防火防盗防春/药,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不可浪费。只是他还没学着舔舔,就被“啪”的一巴掌拍下手背。
这响声清脆,连一路被谢涵和霍无恤之间相处刷着认知的杨明都怒目看过来。
“嘶――”谢涵倒吸口凉气,谁叫他是用被戳了个对穿的左手去蘸的。
结果杨明还没拔剑,谢涵还没痛缓过来,霍无恤已经低头骂他了,“你是傻的呀,跟你说下了春/药你还舔。这是梁国秘药,一滴就任你高风亮节也变禽兽不如了。”
“那你――”自己还舔?谢涵面色古怪。
霍无恤神色骤淡,默了一会儿,随后不屑看他一眼,“这种春/药我可是隔三差五地吃,你跟我怎么比?”
说完,他捧起谢涵左手,见有血渗出,他拆了纱布,从怀里掏出新的纱布和一个药罐,给他重新包扎起来。
“这个药?”谢涵看了那药罐一眼。
霍无恤:“哦,跟那老头要了一瓶。”
谢涵迟疑,“你说神医党阙?”
“对啊。”霍无恤理直气壮道:“我每天上山下水的,容易受伤,讨点药来备着。”话说完,他也包扎完了,还在谢涵手上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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