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说:“好啊,一言为定。”
楚迟思捞个枕头过来,垫在自己的下颌,她搂着那个毛绒枕头,弧度绵软,将自己默默埋在里面。
唐梨平日里都是懒懒散散的,对着自己笑意明媚,只有偶尔,很偶尔的时候,她能在她身上瞥见一丝63号的影子。
那只在雪山迷路的小狗,
或者……是小狼也说不定?
房间里有一点淡淡的香气,是唐梨之前买回来的蜡烛,轻晃着,燃烧着,燃着一层水色的红,而后如同雪般陷落下去。
两人侧身躺着,靠得很近。
楚迟思就在她旁边,将绵软枕头压得微微下陷,她有些困了,长睫低垂着,从缝隙间悄悄打量着唐梨。
呼吸声落在耳际,身侧都是熏香蜡烛燃出的淡烟,楚迟思鼻尖微红,鼻腔也稍稍有点堵,她嗅了嗅,愣是没分辨出来蜡烛是什么香气的,
唐梨见她还没睡着,于是乘胜追击,最喜欢贴着老婆的耳侧,小声咬着耳朵:“迟思,你困了吗?”
她一沓声地喊着,嗓音慵懒暗哑,偏生又温柔地不像话:“迟思,迟思?”
“跑步计划,”楚迟思栽在枕头上,很是困倦疲惫,不太想搭理她,“推迟到大大后天。”
唐梨:“……好。”。
明天还是休息日,唐梨只想抱着老婆多睡一会,但还是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了。
楚迟思用枕头把自己盖住,假装听不见声音继续睡。唐梨坐起身来,捋着长发,有些烦躁地接起电话:“喂?”
是北盟星政那边打过来的,说唐弈棋今天会过来一趟,今天凌晨的飞机,七八个小时,差不多早上就能到。
她爱去哪去哪,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梨这么想着,敷衍地回答说:“需要我做什么事情吗?”
上将助理说:“不用,只是例行通知您。上将应该会先去监狱一趟,然后再去北盟武装视察片刻。”
唐弈棋那人要去监狱?
唐梨琢磨着,顺口问道:“她要去看银?”
银可是刚被翻来覆去杀了数不清多少次,目前正处于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阶段,肯定会被唐弈棋看出异样。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唐弈棋给自己的命令是“把银活着带回来”,唐梨可是完美地完成任务,不过掰断了几根手指而已。
更何况,在水镜里面发生的事情,和现实又没有任何关系,她无论杀了银多少次,现实中的银还不是“好好”的。
这么想着,唐梨心安理得地挂断电话,回去继续和老婆睡觉了。
楚迟思刚刚被吵醒,脑子还是糊里糊涂的,小猫似地摸过来,把刚躺下的唐梨给抱住。
“谁打来的电话啊……”
她梦呓般,声音软的不行,“大清早的,这不是打乱人的昼夜节律么。”
唐梨把老婆捞进怀里,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间,说:“星政打过来的,说唐弈棋要过来一趟。”
“上将…?”楚迟思半阖着眼睛,小声嘀咕了句,“我昨天才找她说事情…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楚迟思迷迷糊糊的,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唐梨却一下子清醒过来,抚着她的肩膀,轻声说了句:“嗯。”
-
与此同时,唐弈棋已经到了北盟最高级别监狱,这里隶属于北盟武装的管辖区,只关押着不到几百名犯人,安全级别却是最高的。
通过繁琐复杂的检查,唐弈棋被带领着走过一道道门禁,在紧锁的牢狱门前停下脚步。
她穿着一身上将正装,胸膛前佩戴着代表北盟的星辰,金属映着监狱中的光线,比刀刃还要锋利。
唐弈棋摆了摆手:“我独自进去。”
看守都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唐弈棋从他们手中接过装着饭菜的碟子,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慢慢推开门。
牢房的设施并不差,洗手间与牢房本身分开,床铺干净柔软,还有一张小桌子与装着些书籍的小书架。
银戴着镣铐,她披散着长发,蜷缩在床铺的角落里,听见开门声后猛地抱紧了头:“别-别过来!!”
“我,我受够了!不要再折磨我了,”银嘶吼着,“直接杀了我,杀了我吧——”
她脸色苍白,声音嘶哑不已,满是掩不住的惊恐,银白长发遮掩了大部分面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唐弈棋皱了皱眉,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看向银蜷缩的地方:“你怎么了?”
菜品喷香,甜品精致,摆了好几个不同的盘子,完全不像是应该给囚犯的餐食,说是豪华酒店的待遇也不为过。
银浑身颤抖着,她撕扯着长发,从乱糟糟的缝隙间瞥见唐弈棋的身影,忽地愣住了:“怎么是你?”
唐弈棋说:“给你送餐。”
面前的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不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再也没有了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样子。
银披头散发,囚服凌乱,她颓废而消沉地缩在角落,硬生生被人拆碎脊骨,卸去所有色彩。
唐弈棋凝起神色,问道:“……唐梨来找你了?她对你做了什么?”
一听到那个名字,银便猛地颤抖起来,她用力抓住自己肩膀,喉腔中涌着血气:“闭-闭嘴!!”
单单只是听到那个名字,那无数次反复被折磨,被杀的记忆便涌上脑海,她像是一条巴普洛夫的狗,条件反射般发抖和惊慌。
唐弈棋沉默地看着她。
银死死揽着肩膀,颤了片刻之后,终于慢慢缓过神来,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唐弈棋:“你来做什么?”
唐弈棋指了指桌面,那里摆着丰盛的饭菜,白雾悠悠腾起,又飘散在室内。
“哈…?”银忽地笑了,她赤脚踩上地面,月白长发便如瀑般倾泻而下,“原来是这样……”
身为多年挚友与默契的搭档,银太了解眼前这个人了,唐弈棋可不是那种轻易会“献殷勤”的人,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必定是为了短期或者长期的利益考虑。
银在桌旁坐下,一手搭在桌面,向唐弈棋轻笑了笑,自言自语般说着:“你是来杀我的。”
“让我猜猜,是饭里有毒吗?”
银自顾自地说着,往玻璃杯中倒了一点红酒,她摇晃着杯子,浅酌一口:“还是说在酒里?”
唐弈棋:“……”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银偏过头来,面色苍白的厉害,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用酒杯往身旁的座位斜了斜:“怎么,不坐下?”
“不在饭菜里,也不在酒里,”唐弈棋终于开口,缓声说道,“我带了毒针来,见效快,痛苦也少。”
说着,她拿出一个金属小盒子,而后轻放在桌面上。金属外壳泛着冷光,银抬手抚了抚,指腹下冰冷幽然。
如此寒冷,与这个人一样。
银一口喝干净所有红酒,指尖微松,玻璃杯便“哐当”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满地玻璃碎片。
“唐弈棋。”
她微笑着喊出这个名字,向着她转过身子,用后背对着唐弈棋:“你帮我吧。”
银确实够狠毒,反正都是死,不如利用自己的死让唐弈棋心梗上十年八年,她也能痛快出口恶气。
唐弈棋攥了攥指节,沉默许久,才吐出一句:“你可以先吃点东西。”
餐品摆在桌面上,还在犹自冒着热气,空气中都是饭菜的香味,银却一丁点胃口都没有,只想作呕。
这不就是最后的晚餐么?
“还有什么意义吗?”银惨笑着,斜眼望过来的目光如幽魂,只余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要杀快点杀,”银攥紧了拳,故作风轻云淡地说,“将我灭口之后,知道你那些腌臜事的人也就少一个,不是吗?”
唐弈棋看着她,那只独眼黯淡深沉,永远看不出情绪的波澜,也永远不会因为感情而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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