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迟思却像是听不到。
接连好几块石子被掷出,楚迟思依旧毫无反应,拖着细白下颌,看着月亮发呆。
黑暗中,有人悄然靠近。
身影站在楚迟思背后,金属“咔嗒”上膛,银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就这么对准了楚迟思的后脑。
楚迟思无知无觉地坐着,她搂着自己的膝盖,唇畔漏出几声无意识的呢喃:“唔……”
就连空气也被酒气沾湿了,黏腻地似乎要坠下雨滴,引诱着,带领着那金属向前,去捕获面前的“猎物”。
食指压在扳机上,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着,就在即将扣动的刹那——
手腕被人猛地扣住。
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于黑暗中向她笑了笑,浅色眼睛映着一点微光,如同砸裂的玻璃碎片。
唐梨握着腕骨,凶狠一折。
刺骨的疼痛在腕骨间炸开,直直窜到额心,倪希桐疼得吸了口冷气:“你,你——”
她疼得呼吸都在抖,手指颤得再也拿不动金属,只能任其滑落,“哐当”砸落在地面。
唐梨将双手反剪身后,五指攒紧她的短发,把倪希桐“咚”的一声,暴戾地砸在了地面上。
所有动作都被尽数压制,浑身上下动弹不得,长发金帘似地垂落,遮掩了庭院中本就微弱的光线。
唐梨声音冰冷,直截了当地问:“迟思的现实位置在哪里?”
倪希桐疼得一直喘气,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你什么时候和楚迟思汇合的,我-我不知道!”
唐梨目光漠然,压制着倪希桐的动作,掰住她的一根手指,然后微微用力。
“咔嗒”的细微声响,和倪希桐的惨叫同时响起:“疼疼疼——!”
唐梨又问:“说不说?”
倪希桐抵着地面,额头划过粗粝砂石,已经渗出斑斑点点的血痕,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耳畔忽地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楚迟思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子,她趴在椅背上,一双眼睛清清明明,哪里有半点刚才的喝醉之意。
她瞧着倪希桐,声音平静:“你不是说银很谨慎么?应该不会让她们知道具体的位置。”
唐梨嗤笑:“那真是便宜她了。”
看着两人交谈自若,言语中还提到了银,显然早在遇见倪希桐之前就商量好了计策。
“靠!楚迟思你根本就没有喝醉!”倪希桐这才知道自己被坑了,“你们根本就是故意设局引我出来的!!”
楚迟思点头:“嗯,是的。”
倪希桐:“…………”
“我居然被你给骗到了,”倪希桐很绝望,“我还想着把你绑起来,我就可以尽情——”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咔嗒“轻响,只不过唐梨动作更快,用毛巾将她的惨叫堵在了喉咙后面。
唐梨动作很熟练,她制造的疼痛异常清晰,却又不至于让倪希桐晕过去。
“就算不知道具体坐标,大致的地方总该知道吧?”
唐梨一字一句,声音骤冷:“附近有什么具体的建筑?处于什么地理环境?”
倪希桐浑身颤抖,喉咙嘶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雪-雪山!!在雪山的某个位置!”
楚迟思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们在只破解了很小一部分权限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启动镜范,并且搭建出镜中镜来。”
唐梨压着倪希桐,转头看向她。
楚迟思认认真真地解释:“雪山的地理位置特殊,温度较低,满足了抽离意识粒子的条件。”
她瞅了眼倪希桐,叹了口气:“所以她们不需要破解核心权限,也不需要镜范本身自带的‘温度控制’。”
【镜范与楚迟思都处于雪山上】
这算是一条听起来很有用,却又相对没什么用的信息。
唐梨紧蹙着眉心,有些焦虑。
哪怕她们已经将搜寻范围缩小了三分之二,地图上剩余的三分之一仍旧大得惊人,其中囊括了好几座雪山,根本不知从何找起。
唐梨想再逼问几条信息出来。
她囚着倪希桐的手臂,正准备继续拷问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
伴随着巨大的火光与浓烟,爆。炸声骤然撕裂了庭院之中的平静,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楚迟思心头猛跳,瞬间站起身:“是宴会厅那边传来的?”
她顿时惊慌起来,急忙过来拉唐梨的手臂:“边岄,边岄还在里面!”
唐梨动作迅速,三下五除二将倪希桐绑了个严严实实,确定对方没有办法逃跑之后,连忙和楚迟思赶回宴会厅。
不过,一路上她都有些疑惑。
唐梨可以百分百确定,她已经找出了所有倪希桐藏着的爆。炸物,并且切断了导线,按理说绝对不可能发生爆。炸。
所以——
究竟是哪出了纰漏?。
倪希桐被压断了腿骨,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她在绝对不会有NPC到来的庭院里叹气,有些生无可恋。
真的是失策啊,失策。
她一直隐藏在宴会厅的二楼,准备当人聚集再多些,之后再引。爆。炸。药将这里变成人间炼狱。
但没想到的是,楚迟思居然也出现在这里,而且像是喝醉了,歪歪扭扭地往外走,顿时便勾起了倪希桐的兴趣。
那不是别人,是楚迟思啊。
倪希桐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谨慎地跟了一路,明明确认了庭院里没有别人,也没有其他人跟着楚迟思,甚至还扔了几块石头才敢现身。
天知道楚迟思的金毛老婆,是从哪冒出来的?行动诡谲,不声不响,比鬼还恐怖好吗!!
自己还是太兴奋,太激动了,以为自己能够抓到楚迟思的破绽,将她绑起来困住呢。
倪希桐浑身疼得都快麻木了,可又没有到昏迷或死去的程度。她正在心里唉声叹气,身旁倏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踏过枝叶,向自己走过来。
她身后映着一轮明月,磅礴的光线下,每缕发丝都被描摹得异常清晰,唯独她的面孔隐没在黑暗中,有些看不分明。
那人停在倪希桐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会,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声音好熟悉,倪希桐气不打一处来,有点烦躁:“楚迟思??不是你们把我绑这儿的吗?”
‘楚迟思’:“……”
她蹲下身子来,眯了眯眼睛,歪头观察着倪希桐,柔顺的墨发自肩头滑落,蔓开一阵簌簌声响。
寥寥的晚风吹过面颊,撩起几丝墨色长发,在皎洁的月光下,倪希桐也终于能看清她的面容。
确实是楚迟思没错。
可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楚迟思’伸出手来,指尖点在倪希桐的喉骨上,分明是极轻,极软的动作,却让她有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指尖向下,一尺一寸地划过喉咙,似毒蛇嘶嘶吐着信子,用冰冷的鳞片勒住了她的脖颈。
“是唐梨将你绑起来的?”
‘楚迟思’托着下颌,漆黑眼睛蓦然亮起来一点,笑容很甜:“她真厉害啊。”
“啊?你刚才不是和唐梨在一起吗,”倪希桐愈发疑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迟思’只是笑:“你猜?”
“反正我都已经被你们抓住了,”倪希桐无所谓地耸耸肩,“杀了我也没有任何用处,你仍旧会被困在这里。”
‘楚迟思’歪头:“嗯?”
月光为她铺上一层银色薄纱,浪潮般脉脉涌动,将她浸得近乎于透明,唯有那一双眼睛极黑极深。
长睫微翘,隐着一丝笑意。
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也像是水晶球里面装着的小人——这样漂亮的东西,就该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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