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楚迟思吃痛,咬紧了唇。
血液顺着手背滑下,浸湿了拘束服的袖口,沾染在禁锢着手腕的金属周围。
“是啊,我没能救得了她,”银将带着血的输液针扔到一旁,慢条斯理地说,“我也不可能救下她。”
“毕竟……”
“只要战争结束,北盟就不再需要一个‘疯子’博士了,为了维护安定,为了平定人心——楚怜必须死。”
银的笑意愈凉,愈冷:“想要她死的人可是北盟上将,又有几个人能够逃得过去?”
银色长发自肩膀滑落,那身繁琐的白色制服上,本应该缀着北盟星的地方,换成了荆棘中的一把长剑。
【那是南盟的标志。】
【她是叛徒,也是被害者。】
在第二次循环中,楚迟思曾经问过唐梨这样一个问题:人类永远无法操控什么?
她给出的回答是“时间”,可这个答案并不正确。因为只要拥有了镜范,她就可以“减缓”时间流逝,获得“更多”的时间。
同样,只要拥有权利——
人也可以操纵他人的生死。
比如研究院的“事故”,比如楚迟思交付的那份“神经毒素”。
楚迟思默不作声,思忖着银刚才的那一番话,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
“没想到吗?”银垂眉看着她,目光怜悯,“你敬仰与信任的上将,竟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楚迟思愣了片刻,心中失笑。
【银似乎猜错了什么。】
【我信任的人,只有唐梨。】
只要还没获得完整的镜范技术,只要南盟还在不断施压,银就不敢杀她——楚迟思笃定这一点。
这次的追逐游戏,胜利条件是活下去,撑到北盟救援队到来,所以要尽力拖延时间。
而她现在要做的,一是观察形势,二便是伺机而动,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破绽为己所用。
她的筹码有两个:
①:让南盟获得镜范的“希望”。只要南盟/银认为己方还有获得镜范技术的可能性,就暂时不会杀她。
②:这一具孱弱无力,被困了三个月,能够让人轻易掉以轻心的身体。
镜范是她创造的世界,是一场具有严密逻辑性的游戏,对方在没有其他筹码的情形下,只能和她互相折磨下去。
但和纹镜里面不同,在现实之中的游戏——她可以作弊。
而这次的关键……
是信号。
在雪山上足够庞大,足够剧烈,能让唐梨瞬间定位,找到自己的信号。
“不管你再怎么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上将是顾全大局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楚迟思咬了咬唇,她缩着身子,有些微颤抖:“我相信她的为人。”
银打量着楚迟思,目光从被墨发遮掩的面容上掠过,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刚才的小疯子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现实中的楚迟思,似乎还是那个谨慎理智,思绪周全的性格。
“打开她的锁扣,”银对身旁的Alpha护卫吩咐说,“然后押着她上1号运输车,和我一起。”
金属环被“咔嗒”一声解开,Alpha护卫握着她的胳膊,被楚迟思猛地甩了一下,不过没有甩开。
“别碰我,我自己可以走。”
楚迟思侧着身,忽地笑了笑:“就这么害怕一名被绑了三个多月,仅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Omega?”
由于被制着动作,楚迟思根本动弹不得,墨发凌乱地堆积在肩膀上,衬得面色苍白似纸:
“我的资料还挺齐全,可是关于唐梨,你们似乎什么都没找到。”
哪怕因为咳嗽而稍显沙哑,楚迟思的声音依旧很清晰,无论是银还是坐在旁边的倪希桐,都能够听清楚。
“唐梨连天罗地网一样的8号区域都能闯进去,你们面对她的胜率,可能比1除以我的循环次数还要低。
说着,她弯了一下眉,嗓音淡淡:“好好想想吧,真正的威胁可不是我。”
一字一句,正中靶心。
果不其然,银皱了皱眉心,她直接无视了楚迟思,对两名护卫吩咐说:“还是按照原计划走。”
“把楚迟思关在1号运输车,派多几个人看紧点,别让她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两名Alpha护卫押着人走了。
倪希桐转着椅子,懒洋洋地问道:“长官,那您也是按照原计划,亲自看着楚迟思吗?”
银迟疑片刻,说:“不,我们要稍微更改一下策略,不能走原定的路线。”
虽然刚才那一番话导向性明确,很可能有隐藏的目的,但银不得不承认,楚迟思的逻辑很清晰。
她的妻子才是最大的威胁——哪怕整个基地的Alpha护卫加起来,可能都没办法在唐梨手下撑太久。
对上唐梨,银毫无胜算。
“我们一共有三辆运输车,尽量把资料拆分开来,将所有人分成三支队伍,从不同的方向撤离。”
银揉着额心,声音愈沉:“唐梨带来的威胁太大了,我们必须要降低风险。”
倪希桐挑了挑眉:“随你。”
四周吵吵嚷嚷,银有些烦躁地在基地中踱着步子,目光落到一旁的桌面上,那里摆放着两份资料。
楚迟思那一份很厚,详尽无比,而她妻子那份却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大片大片的空白上,只有寥寥几字的,与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
-
穿着正装的女人侧身而立。
胸前的北盟星映着冷光,褐金长发散落下来,她目光冷淡,脊背笔挺,对镜头微微皱眉。
-
唐梨弯腰系着鞋带,褐金长发便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金帘子似的,在面侧轻轻晃动着。
派派晃了晃腿:“少将,您还是准备披着头发吗?我看其他人都是束发的。”
在纷争中,长发其实是大忌,容易妨碍自己的动作,而且容易被敌人抓到破绽,从而进行攻击。
何止束发,整个北盟的Alpha小队中不是短发就是寸头,就唐梨一人长发飘飘,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可是迟思喜欢长发啊。”
唐梨理直气壮,说:“我可是要去见老婆的人,这样比较漂亮。”
派派:“…………”
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A队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全员都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已经习惯了她们不太正经的队长和她不太正经的言论。
距离出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们位于万丈高空之上,镜范的坐标说远不远,但说近也绝对不是很近。
碍于镜范对于“温度”的限制,南盟只能将临时基地设立在飞机迫降地点周围,也就是其中一个中立国的雪山上,没办法将镜范转移进南盟领土。
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唐梨娴熟着穿戴着装备,浑身上下都塞满了武器与各种各样的设备,她翘腿坐在边缘,望了眼窗外。
透过机舱玻璃向外看,刺目的阳光下,是晦暗不明的厚重乌云,在眼底悄然翻涌,将连绵不断的雪山埋藏其中。
满山的风雨欲来之势。
唐梨眯了眯眼睛。
螺旋桨嗡鸣作响着,掩盖住了她激烈的心跳,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溯流而上,倒着涌向大脑。
唐梨呼吸有些急促,隐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意,她捏紧指节,浅色眼瞳中映出万里雪原。
“队长,我们已经到了!”
金属门应声而开,湍急的气流奔涌机舱中,瞬息间便搅乱了她原本柔顺的长发,震得鼓膜生疼不已。
派派缩在位子上,被这个仗势吓得发抖,别说跳伞了,她一看窗外的高度都能被吓晕过去。
嘈杂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而炫目到近乎于刺眼的光线中,有个身影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唐梨逆光站着,磅礴的光源将轮廓剥离而出,强烈而又棱角分明,宛如一枚子弹,一把被锻造至精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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