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的数枚针尖没入皮肤,将药物注射进血液里,唐梨紧蹙着眉头,看起来比楚迟思还要疼。
她声音沙哑:“这不是小伤。”
唐梨咬着唇,似是不服气般,又小声嘟哝了一遍:“迟思,这不是小伤。”
楚迟思歪在她怀里,眉睫弯弯的,笑着应了句:“好好,我疼到走不动了,得你背我回去。”
那干净而澄澈的阳光啊,落在她带笑的眉睫上,为她渡上一层薄薄的光,惹得眼中繁星如沸。
迟思,她的迟思。
每次看向她的时候,心里就像是装满了蓬松的羽绒,柔软得不可思议,轻飘飘浮在云朵中。
“上次在雪山是我背你回来的,”楚迟思轻声说着,“这次轮到你背我了,好不好?”
唐梨一时哑了声,喉咙间被什么堵着,又苦又涩,大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楚迟思肩膀上不止有枪伤,还有爆-炸时飞溅的碎片,深深浅浅地扎在皮肤间,染开大片红色。
那手腕细得能轻易扯断,皮肤薄而透明,针孔已然泛着淡淡的青色,能望见清晰的血管与脉络。
她受伤了,她在流血,她消瘦得厉害,她的唇畔毫无血色,她三个多月没好好吃饭,她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可她还在对自己笑。
唐梨死咬着唇,鼻尖酸涩得厉害,苦意在喉腔中流淌着,心口似被钝刀反复割磨,干涸得溢不出血来。
她闭了闭眼帘,正想转过头去,却被一双细柔的手捧住脸颊,又将自己给掰了回来。
“……别哭,别哭呀。”
楚迟思软声哄着她,那声音柔柔的,缭绕在心尖:“别难过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不,一点都不好。】
【迟思,我快要气疯了。】
唐梨拧着眉,浅色长睫都被水汽压弯,湿润的水雾从下眼睑蔓上来,遮盖住了她的视线。
她说:“我没有哭。”
那眼眶蒙着一层薄红,泪水不止打着转,映得浅色瞳仁近乎透明,似被水浸透的琥珀。
一道透明的水线滑落面颊,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黑色的衣领间,倏地便看不见了。
唐梨攥紧了拳,脊背微微起伏,骨节都用力得泛白,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没有。”
布料摩挲着,发出细弱的窸窣响声,她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如密不可分的网,缠绕的藤。
楚迟思捧着唐梨的面颊,向她靠近些许,轻声唤她的名字:“唐梨。”
唐梨垂睫看向她:“嗯?”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她能望见楚迟思面上细细的绒毛,近到两人之间只能容纳一个吻。
鼻尖氤氲着些许她身上的淡香,那气息湿润而清甜,似覆满细雪的枝叶,无声间融化了些许。
楚迟思仰起头,亲吻着她泛红的眼角,一下接着一下,带走了那些湿润的水汽。
细弱的气流滑过肌肤,热热的,痒痒的,将心跳都吻得停了几拍,停在她温柔的触碰之中。
那吻太轻,又太细腻,像天空中的云,又像阳光下融化的雪,让全世界都变得安静而美好。
楚迟思环过她的脖颈,抱得很紧,说话和小猫一样,总会在心间挠着痒痒:“我也很想你。”
她说:“唐梨,带我回家吧。”
第89章
背上的人太轻了,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唐梨背着她慢慢走,步伐稳稳当当,在雪上踩出一条绵长的路。
楚迟思环着她,枕着细软的褐金长发,在唐梨脖颈间蹭了蹭,软声喊她:“唐梨。”
唐梨说:“怎么了?”
“只是喊你一下,”楚迟思揽着她,“因为你的名字很好听,喊起来甜甜的,像是蜜糖包裹的梨子。”
唐梨:“……”
要命,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
可不就是唐梨刚遇到“小楚”意识体的时候,随口逗了一句老婆,说她名字像“奶糖”很甜,结果就被楚迟思给记住了。
唐梨心虚:“是-是吗?”
“对啊,还有三十厘米的安全距离,”楚迟思悠悠说,“我们现在好像太近了,是不是应该离远点?”
唐梨:“…………”
完了,迟思记得太清楚了。
不过,楚迟思会翻旧账,唐梨的账本子可不比她短多少,上面可是写满了东西,准备等老婆身体好一点,和她一条条算过去。
“安全距离是一回事,”唐梨说着侧过头,斜眼望着她,“迟思,你翻翻我上衣口袋。”
比起少将正装的花里胡哨来,雪山的作战制服要简朴许多,有许多口袋与暗扣可以装东西。
楚迟思伸手来摸,手臂绕过身侧,面颊贴在唐梨脖颈上,触感又软又绵,不小心蹭了她几下。
制服口袋太多了,她摸来摸去,一会找找这个,一会翻翻那个,简直就是把唐梨扔在雪山上面烤。
翻了好一会,楚迟思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口袋,让唐梨暗暗地松了口气。
楚迟思看着失而复得的结婚照,指腹摩挲着边缘,又惊又喜:“你找回来了。”
唐梨笑着说:“嗯,在基地里找到的。”
“不过,还找到了点额外的东西,”这次轮到唐梨幽幽开口了,“背后那药片是怎么回事?”
楚迟思既然有那药片,甚至还贴到了结婚证后面,她不可能不知道,那药片到底有什么作用。
面对唐梨的问题,这次轮到楚迟思心虚了,她趴在唐梨身上,假装睡着似了的不吭声。
唐梨斜头睨了她一眼,便见楚迟思埋在肩膀上,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讨好般向自己眨了眨。
“算了,暂时不和你计较,”唐梨又心软了,“你身上还有伤,我们先回到运输机那边再说。”
楚迟思揽着她,闷声应了句。
不远处,那辆运输车仍旧燃烧着,不过火势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掷入火中的文件与纸张被烧得坑坑洼洼,看得楚迟思有点心疼。
两名Alpha队员也赶到了车旁,远远地向唐梨挥手。两人见她背着个人,不由得心中有点好奇,多看了几眼。
楚迟思的照片是严格保密的,很少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一是因为她的研究与工作性质,二则是因为她与楚怜(楚博士)长得有几分相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舆论。
楚迟思倒也乐见其成,她巴不得在实验室宅一辈子,能不出门坚决不出门,把拿快递的事都丢到了唐梨头上。
见两个队友探头探脑,唐梨不露声色地挡了挡,将楚迟思背下一点,说:“看什么,雪地车呢?”
队友说:“就在旁边!”
几人登上雪地车,唐梨将楚迟思小心地放在后座,俯身为她“咔嗒”一声扣上了安全带。
哪怕已经打过止血针,那些伤口看起来仍旧很吓人,楚迟思披着唐梨的外套,在位置上缩了缩身子。
随着肾上腺素褪去,疼痛感也席卷而来,因为失血过多,楚迟思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她低垂着头,打了个寒颤。
“迟思,你还好吗?”唐梨留意着她神色,有些担心地询问。
楚迟思靠过来些许,拽紧了唐梨的衣角,“…我有点冷。”
她又靠过来些许,鼻尖被冻得有些微红,声音听着委屈极了:“我的伤口也很疼。”
很疼,很疼,要人安慰。
唐梨避开伤口,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怀里,热气落在耳畔:“迟思,这样会好些吗?”
楚迟思似乎冷得厉害,整个人都贴了过来,手臂环过唐梨腰间,轻轻颤抖着,将她抱得更紧些。
她依在肩颈旁,轻细的呼吸声钻入耳朵,在车辆行驶的轰鸣声中,竟然显得格外清晰,就像是有什么舔舐着耳垂。
唐梨悄悄收拢指尖,攥成拳。
雪地车顺利抵达临时基地时,楚迟思已经抱着她,因为伤势与失血过多的种种后遗症而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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