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算不出来,我怎么都算不出来,明明理论都是对的,公式也反复核对了好几遍,可是数据永远都对不上——”
长睫染满了水汽,泪滴滑过面颊,印在薄薄的皮肤上面,留下一道透明的水痕。
“姐姐,你不要走,”小楚声音都哑了,泪水把长睫压弯,“我肯定能算出来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你不要走。”
泪水一颗颗滑到下颌,滴答,滴答,汹涌地砸在纸张上,洇出大大小小圆痕来。
唐梨哑然:“我……”
小楚哭得好难过,浑身都在颤抖,说出的话却全在挽留她:“姐姐,别离开我,求你了。”
哭得唐梨一颗心全碎了。
小楚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唐梨却已经跪了下来,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与过去几次轻轻浅浅,带着距离的拥抱不同。
这次抱得很紧,很紧。
“迟思,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不会走,”唐梨抱着她,声音很低,“我在乎的是你,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公式。”
小楚抽抽噎噎的,揉皱了唐梨的衬衫,把肩膀处的衣服染满水痕:“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漂亮,也不聪明,只有之前发表那一篇论文勉强看得过去。虽然是大部分是我的理论,但还是和【别人】一起完成的……”
她把唐梨抱得很紧,只是小楚本身就没什么力气,抱得再怎么紧,唐梨也只觉得很轻。
玻璃一样,轻易便碎了。
“如果我能证明自己的理论,如果实际数据可以和理论重合,如…如果我真的能创造出镜范,让镜范运作起来……”
小楚埋在她肩膀上,声音越来越小,都快要听不见了:“姐姐,我是不是就有点用了?”
怀中的小家伙一直在哭,在颤抖。
唐梨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着,拥抱很暖,声音也温柔:“迟思,不要这么想,我待会慢慢和你说。”
浅色的眼睛愈发阴沉。
-
唐梨清楚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楚迟思更是从进入循环,亦或是更早便开始布局了;可只有小楚,是被完全蒙在鼓里的。
过去三万次循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可能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模拟,一场实验,亦或者自己创造出的游戏。
【17岁的楚迟思必须要知道真相。】
但是告诉她真相的【那个人】,绝对不能是正在被银所监控、操控着的自己。
唐梨自己也清楚,17岁的小楚没有什么安全感,并且很依赖、很信任自己,可是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这具身体很危险,无论是发布任务、调整身体状态、还是趁着唐梨睡着,直接越权覆盖唐梨本人的意识——
银有太多种手段可以利用自己了。
银在屏幕后一直观看着,并未出手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是个野心家,也是个谋略家,她还在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时机。
等待着小楚全身心地信任自己,愿意为自己做出一切:比如,完成那个尚未完成的【镜范核心公式】,然后将其交给自己。
-
小楚哭了半天,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默默地坐在床沿,唐梨浸湿了一条毛巾,帮小楚把脸上斑驳的泪痕擦去。
小楚把毛巾抢过来,她动作没唐梨那么温柔,又凶狠又用力,硬生生把眼角擦得更红了。
唐梨揉了揉她的头:“迟思,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小楚抿着唇,不吭声。
“可能你自己不觉得,但你其实是非常,非常聪明的人,”唐梨笑了笑,“可能比300个我加起来还要聪明。”
小楚鼓着面颊,嘟囔道:“你骗人。”
“我确实是个骗子,但这句是实打实的真话,”唐梨哭笑不得,“不止是我,北盟科院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倾下些身体,捧起小楚的面颊,软肉贴合着手心,因为刚刚哭过,还有些微微的凉意。
“就在几年后,你会被北盟科院破格招揽。那里都是学识渊博的学者,她们了解你并且支持你。”
“你会获得无数赞誉、无数喜爱,你会获得早就应得的尊重,你会站得很高,很耀眼,成为整个科院的骄傲。”
梨花缀满枝头,霜寒的风吹过,雪白的花瓣纷纷涌涌落下,吹雪一般铺满长阶。
好似也吹入了她的心间。
唐梨描绘的画面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可她那么诚恳,又不像是在说谎。
“可是,我成为这么厉害的人之前……”
小楚缩在床沿,摆弄着自己的一缕长发,眼眶还是红的:“你在哪里呢?你会陪着我吗?”
唐梨僵住了,犹豫半天才开口:“我当时有一些事情,没有办法离开,所以并不在你身旁。”
这句是实话,自从研究院大火之后,她们分开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久到重逢那天,唐梨到现在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那又有什么意思,”小楚低下了头,把长发都揉皱了,“再厉害,再耀眼,你也…也没有人会陪着我。”
她说:“我还是独自一个人。”
唯有这句话,唐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把自己从雪山捡回去之前,楚迟思似乎一直都是孤独的。
北盟科院有许许多多的实验室,大多数学者都拥有自己的团队,拥有同伴或者助手,只有楚迟思一直都是一个人。
直到重新遇见唐梨。
楚迟思非常的宅,老是窝在实验室不肯出门,两名小助手都是唐梨怕她辛苦,硬拖着楚迟思去招募过来的。
她仍旧不怎么喜欢交际,独来独往的。
唐梨还以为楚迟思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甚至有时候会偷偷地担心,自己这么黏老婆,会不会惹得楚迟思不高兴。
今天才知道,完全不是这样的。
唐梨深吸一口气,说道:“迟思,我想做一件事情,你可不可以配合我?”
小楚愣了愣,说:“好。”。
转眼到了第二天,阳光明媚,天气清朗,店铺老板熟悉地拉开卷帘门,又开始一天的生意。
时间还早,街道上没什么人。
店老板正整理着商品,把纪念品一样样摆整齐,视线中忽然闯进来一个人。
小姑娘背着个沉甸甸的黑色背包,眼睛又圆又亮,俏生生地看着人,就跟小鹿似的。
她戴着鸭舌帽,声音被闷在黑色口罩里,听起来又甜又软:“你好,我想买东西。”
店老板愣了两秒:“当然可以。”
小姑娘低下头,开始翻起纪念品来,挑挑拣拣大半天,拿起一个玻璃做的小海螺。
她转了转海螺,小声嘀咕:“为什么人类会对这种,塑造成毫无意义的形状,没有任何用途的非晶体物质感兴趣呢?”
“为什么要制作成海螺的形状,”小姑娘很是不解,“熔制成烧杯还可以装东西。”
店老板:“…………”
您不买就不买,损人类干什么。
小楚把海螺放下,又开始看起其他的东西来,她在店铺前站了蛮久,久到连有人靠近自己了都不知道。
高大的墙面剪落一块三角形的阴影,黑与白被一道清晰的线分割开来,互不相容。
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肩上挂着个稍有些磨损的黑色背包,半靠在不远处的墙角,皱了皱眉。
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楚迟思谨慎地望了一圈周围,街道上很空旷,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到处都看不到唐梨的身影。
她将手覆上腰侧,娴熟地解开了扣带,将那一把银色金属握在手中。
“咔嗒”轻响,保险装置被开启。
她的手极稳,稍微眯了眯眼睛,准星移动着,悄然间对上了小楚的头。
一枪毙命,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持枪的手腕被轻巧握住,用了些技巧一折,金属便“哐当”砸落地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