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点点头,表示满意。
如此放浪形骸,正是魏晋流行的偏门行为艺术。
歪屁股的魏晋风流,那也是魏晋风流不是。
“去巾帻,脱衣服,露丑恶,同禽兽。
这般,你带着诗去见周小姐,效果才差强人意。”
原疏故作为难:“琰之,七月在野,这藏字诗我也不会啊……”
顾悄想了想,捞起文案上的毛笔,舔了舔笔尖,大手一挥,就是“佳作”一首。
他这边挥笔立就,原疏捞起来磕磕巴巴念起来。
“一对鸳鸯刚刚好,七个黄莺多一只。月在汶溪苦寻觅,幸得野莺又一只。”
他越念声音越小,最后被掩盖在铺天的笑骂声中。
“这水平,竟然过了县考?”
“哈哈哈哈这不是骂周小姐是野.鸡嘛?笑死个人。”
“县大人,韦大人到。”皂吏一声通报压下嘈杂声浪。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锦袍青年,面如冠玉,眼如寒星,正沉着脸,冷眼望向场中。
嫌恶目光的落点,正是顾悄这处。
顾劳斯茫然回望,对这黑衣人一点印象也无,只觉被嫌恶得莫名其妙。
方灼芝甚是热情,立马起身恭迎,“韦大人,有失远迎,快请上座。”
青年名韦岑,南都户部副郎,官六品。
虽然勉勉强强高方灼芝一级,可人手里管的,可是整个南直隶的粮税征收。
因顾云斐的事,顾冶特意下帖子来谢,称外侄韦岑到休宁探亲,顺带想私下见一见他。
方灼芝琢磨许久,拍马本性难改,干脆将人一并安排在宴饮中,这般排场才大,面子给的才足。
还能叫上官看看休宁山灵水秀、人杰地灵。
一举多得,他可真是个天才。
韦岑反应却十分冷淡,“岑因圣上春寒救灾事而来,没想到知县如此敷衍,方大人既然还有心思召集纨绔饮酒念这打油诗,想来休宁年成应好,不须上级忧心。”
话里意思,若休宁灾情严重,上司定会体恤,或可酌情减税免税!
这可是个找上级哭穷要钱的大好机会!
可方灼芝似乎又唱错了调子,适得其反,直接傻了眼。
顾冶老狐狸,送人情信里也不说明白!
韦岑又看了一眼方灼芝身后的周茂。
这江浙出名的富商,他自然认得,又冷冷接了句,“官商毕竟有别,知县当爱惜羽毛。既然休宁无事,那岑也不叨扰。”
“不不不,大人!”方灼芝脑子难能灵活一回,“今春休宁连降数场大雪,农人苦不堪言,二月二行耕祭、今日修禊礼,都是下官上表天听以祈风调雨顺的无奈之举,只是场中有学子年幼,不知事情轻重,才叫大人看了笑话。”
韦岑顿了顿,想到顾冶交代,还是忍着不悦入了尊位。
官场迎合,最是烦心,他再不愿同人应酬,也得看敬酒人背后的势力,给上三分薄面。
一旬酒后,他就有些微醺。
也不知什么心理,目光不自觉就跟着那“娈童”去了。
被知县锐评年幼不知轻重的顾悄,还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盯上了。
他正尽心尽力怂恿原疏按秦妈“计划”去送诗。
甚至还想动员宋如松一道。
可这荒诞要求委实离谱。哪怕早上他才请的林焕大夫去替宋父看诊,青年拿人手短,也不愿松口陪他胡闹。
最后,还是原疏受不了首席大人物频频递来的不善目光,这才咬牙往上溪躲避。
他按顾悄意思,在上下溪交界处,一平坦岸堤面水而坐。
一手铜酒壶,一手竹木筷。
随时做好敲梆子鬼叫的准备。
不多久,周小姐果然来了。
还换了身轻薄衣裙,瞧着像是夏装。
确实衬得她身姿曼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事业线也十分傲人。
对比身后干瘪瘪的顾情,周母秦妈是懂男人的。
也不知她在春寒里走了多久,亭亭玉立一少女,愣是快缩成佝佝偻偻一老妪。
临到近前,她打着摆子直起腰背,有些羞怯地对着少年背影轻轻唤,“原郎。”
原疏一抖,突然有了无穷作妖的动力,他幽幽回了句,“是周小姐吗?”
姑娘含羞带怯应了一声。
“铛,铛铛——”一声重金属起范儿后,原疏张口就唱。
“一对鸳鸯刚刚好啊~”
“七个黄莺欸~多一只。”
“月在汶溪~苦寻觅~”
“幸得野莺又一只哦~”
周小姐目瞪狗呆。
少年每唱一句,她就退后一步,直至最后一声九曲回肠的“哦”结束,她才定住神魂。
“周小姐,这诗,是小生我专程为你所作。”
原疏停下筷子敲破壶的伴奏,深情道,“其实,我心慕小姐已久,只是发之于心,一直不敢宣之于口。”
“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小姐也心悦我。”他缓缓站起,转身向着周小姐做捧心状,“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我感觉幸福得快要晕倒……”
赫然见到那张鬼脸,周小姐才是真的吓到要晕倒。
母亲口中老实本分的俊秀少年,竟是一个衣衫不整、疯疯癫癫的孟浪神经病!
粉白脂红的冲击太大,小姑娘吓得心脏砰砰乱跳,顾不得脚下掉头就跑。
她本就在溪边,卵石胡乱堆得满岸,又正临陡坡,一脚踩滑便连摔带窜跌进水中。
溪水不深,但寒凉。
一声尖叫后,少女一屁股坐进溪底,整个身子湿了大半。
要命的是,她本就换得一身夏装,浅色布料一沾水,如同一层半透明薄纱,少女鲜嫩的胴体和丰盈的曲线,在溪水轻薄下,几乎是一览无遗。
这出变故实在叫人反应不及。
他们这更近下溪,男人们脚程快,少女的惊叫没先唤来麽麽,反倒招来一群狂蜂浪蝶。
他们闻声奔来,原是凑热闹,眼见却是这般香艳画面。
眸光里都能射出火来。
周小姐惊吓之余,又见这阵仗,竟是面色煞白,慌乱抱胸更往水里钻,一双明眸也沁出大颗大颗水珠。
勾搭未婚夫,最多被说道几句不害臊,可当众湿身,一个不好是要名声尽毁的。
顾悄和原疏非礼勿视,正背着身,一见这场面,赶紧撵人。
顾情也动了怒,他迅速脱下外衫,踏进水里将少女扶起,用厚重冬衣盖住少女身体。
幸好他动作够快。
后续看热闹的大部队赶到时,少女已然安全靠在顾情怀里。
只是动作间,他覆面薄纱早已掉落,露出底下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顾情也才十六岁,男性性征还不明显,青鬓如云,发丝微乱,淡妆薄施,反倒有一种别与其他女儿的英气之美。
顾悄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早先来的那几个猥琐男目光依旧焦灼,几乎瞅着机会想要一并下水,好抱个美人归。
顾情捕捉到那里面的猥.亵之意,“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狗眼。”
“骂人之前,姑娘难道不知自省吗?”人群里传来一声讥诮,“你行为不检在先,自露春色在后,既然敢出来勾搭男人,还怕人看不成?”
“今日真真是叫我大开眼界。”顾情凉薄冷笑,“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自诩读书人,连儒家非礼勿视四字都认不齐全,也配当个人。”
“我们是狗,你与那周小姐,岂不是狐狸洞里的骚东西?”
一个书生四下一望,知县和大人都不曾过来,女眷那边也没什么贵客,便肆无忌惮起来。
顾情将周小姐交给迟来的麽麽,拧着沾水后沉重的冬裙裙摆,头也不抬对着岸上女眷道,“我要是你们,那酒就是喂猪,也不便宜这群狗男人。今日是我与周小姐遭难,他们不仅不知避嫌,还妄想趁火打劫,换做你们,想必也是一样。一群喂不饱的鬣狗,你们还稀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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