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估计得在这守一夜。”顾劳斯嘿嘿一笑,“谁知道我二哥酒醒会不会续摊儿。”
黄五气哼哼顶着圆滚滚的身子掉头就走,“劳资还要回去挑灯夜战,今日功课还没做完,哪有那么多闲时间陪你这纨绔耍!”
顾劳斯迈门槛的jiojio一抖,这高考冲刺般的决心和毅力,大鸭梨不上清北谁上?
不止他,连醉酒的二哥都被这诚心感动,关上门立马不醉了。
“挑灯夜战?做功课?”顾二反客为主,夹着顾悄走到面盆前,拧了个冷帕子醒酒,“他还真打算走仕途啊?”
昏黄烛火将两人踉跄的影子印在窗户上,看上去依然是醉得不清的模样。
顾悄老实配合他,微微点了点头,低叹道,“左右无事,不如读书。”
“哼,你倒是会忽悠。”顾二满口酒气,自觉避让着弟弟,“将我送到榻上,喂我一杯水,然后下床帏熄灯。”
顾悄压下心中疑惑,一一照做。
一片漆黑里,顾二温热的大手抓上他胳膊,将他引到角门,一路带出小楼。
到此,这场“逛窑子”戏码,重头戏才真正开始。
外间接引的,正是晚间几个商人里最不显眼的那个。
“小公子幸会。”他向着顾悄见礼,“鄙人胡门十三,得二公子提携才在徽帮站住脚,心中不胜感激,日后小公子有事,尽管开口。”
如果说刚刚那是萝卜开会,这会就是亲信私会了。
顾悄见他其貌不扬,但眼神却十分清正,想来能入顾二法眼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顾恪尤带醉意,说话也比平日里柔和不少,“这春风楼便是他开的。”
顾劳斯立马福至心灵,“想来胡老板经营的,远不止春风楼一家吧?”
不然按顾恪这般讲究的性子,哪能在这烟花之地,装得像这风流之名?
顾恪盘着手中鸾鹤佩,难得露出一丝怅惘,“这几年,确实承蒙胡老板关照了。”
月色清冷,越发衬得顾恪有如缥缈仙人,他低靡片刻后,幡然醒神,露出一抹释然笑意,“不过是逢场作戏,倒也不难。”
这已经是今晚,他嘴里第二次蹦出“逢场作戏”这个词了。
胡十三拍了拍顾二肩膀,是无声宽慰,“二公子既已决断,就不要庸人自扰。”
顾恪闻言将玉佩一收,“你说得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我迷障了。”
他微微颔首,向着顾悄正色道,“琰之,二哥有些事想问你。”
他神色不似往日轻松,带着一丝顾悄看不懂的郑重。
顾悄心中疑虑丛生,只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二哥你说。”
顾恪迟疑半晌,似是下定决心,“你也知道,父亲向来舍不得你,一直任你戏耍,朝堂也好、本家诸事也好,从不肯当你面提。哪怕你与瑶瑶无意撞破,你一心想要替他分忧,他亦避着你,从不与你说实话。”
顾悄点了点头,这话没错,他还为此气过好多回。
“你可知为何?”顾恪知他困惑,径自将一件本该瞒得瓷实的秘密说了出来,“因为你对谢昭动了情,很多事上父亲都再不能按原定计划走。”
顾悄微微瞪大了眼。
他依稀有些印象,在谢昭强娶瑶瑶,并提出由他代嫁时,老父亲一开始的意思,是要连着谢氏一并连根拔起的,后来县试那夜,顾准瞧出他心许谢昭,这才对谢昭变了态度。
但他并不知道,原来连苏谢两家的联姻,都是顾准计划中的一环。
“父亲当年告老,并非自愿,对外称你命轻压不住首辅权势,不过是个说辞。实际却是神宗捏着你的小命,叫父亲秘密替他寻找鸩杀高宗的毒物。”
顾二缓缓将往事道来,“高宗的毒,调配得极其高明。父亲查遍古书,打着替你寻医问药的幌子苦寻许久,才从一个前朝疯御医口中探得端倪——那竟是一种前朝皇室常用的反生毒。”
“反生毒?”顾劳斯大脑开始宕机。
“中医有十八反的说法,顾名思义,就是分开甚至称不上毒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药性相反,催生毒素从而致命。
后宫女子用反药争宠也是有的,只是当时那一味,并不在十八反所记,也不常见,倒是叫太医院不曾往这上头联想。
以至于高宗在世时,太医院虽也怀疑过中毒,却因高宗脉象不似寻常毒脉,只得给了个恶疾的论断。”
“但若是这种反生毒,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顾劳斯慢几拍,“可若是那时父亲就已经找出另一味反药,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
话出一半,顾劳斯捂住了嘴。
顾恪轻笑,“为什么要说?
去告诉神宗,高宗之死,另有一件器皿中所含毒素日夜积累,再佐以玉佩中的药引,这才一击致命?
去告诉神宗,这样的器皿,元皇后同样赐过神宗、泰王人手一件?
再去告诉神宗,一心要佐他上位的新太后其心可诛,要断他老宁家的根?
且看看秦大人下场,就知道神宗不仁,有口莫张。”
顾悄不是圣母,自是知道这些道理。
高宗那块玉佩,非亲近之人根本碰触不到,更别说淬毒。
当年神宗既然放任徐乔毁尸灭迹,就不会纵容顾准一路查下去,“所以父亲便袖手旁观,只等着看他与虎谋皮能得什么下场?”
顾悄并不同情神宗,说穿了这丧子之痛,确实是他咎由自取。
“按现在神宗的态度推断,他当年不仅知道玉佩有问题,甚至还做了一把推手。”顾恪语带不屑,“敢做不敢当,懦夫罢了。”
顾劳斯终于撸清完整真相,“毕竟查太后,就是查他自己,但凡他还讲点礼义廉耻,就不敢。”
“说得没错。”顾二见他态度坦荡,半点也不诟病顾氏行径,倒也欣慰,“父亲这局筹谋十数年,太子毒发不过是收网的开始。”
他叹了口气,“那个匠人也好,白云村也好,甚至一箪,都是父亲将计就计串好的饵,就等着谢昭拿了假消息复命。
皇室之毒霸道,毒源稍有偏差,救命的药便成催命的药,届时太子一死,神宗定然疯魔,谢氏首当其冲,必会问罪。”
“那父亲该如何自处?”这自杀式袭击听得顾悄心惊胆战。
“父亲岂是那等逞无能之勇的人。”顾恪笑着戳他额头,“他自有保命之方。真到那时,他只要拿出真正的毒源,再落井下石参谢氏一本,称谢氏包藏祸心,企图扶流着谢氏血脉的昭王上位,这才调换了毒源害死太子,就足以骗得神宗自断臂膀。”
“不仅如此,父亲还有一个更残酷的真相要告诉狗皇帝,他立顾影偬当靶子,去詹事府读书伴驾,殊不知顾影偬藏着的那枚玉佩,才是明孝太子真正的催命符,也是……狗皇帝自己的催命符。”
顾恪语气渐冷,衬着夜色显得十分森寒,“将狗皇帝的命握在手中,父亲才能得偿所愿,将当年真相大白于天下,也为云氏、顾氏,乃至整个新安一派洗尽屈辱、重新正名。”
原来,神宗也难逃毒手。
这太后究竟是什么人,竟是真的要将整个大宁王室……一网打尽啊。
可怜原身,坑爹的假·太子,真·挡刀侠,那枚玉佩从小带到大,能囫囵活到这么大,委实不易。
也亏他在前顶包,顾情才有了一副健康体魄。
这样一说,他终于理解了顾家一家对原身的无原则疼宠,爱和亏欠不是假的,但拿小公子舍身炸碉堡荷枪实弹也是真的……
果然一门狠人。
说了老半天,月亮都挪了半个树梢头,顾恪才话锋一转,“可偏偏你不争气,被谢昭牵了鼻子走!
父亲不忍你伤心,不再对谢氏下手。
太子不好死在谢昭送去的情报上,父亲只得连夜重新布局,送去了真毒源。这才叫神宗钻了隙子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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