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青年肩上浮雪洇成了冰,最终认命般垂下眼眸,顾悄内心有了些许触动。
他眨去睫上细雪,科举,不就是古代考公吗?
捞人上岸,这个他擅长啊!
顾悄在现代,可是个公考王牌讲师。
身为职业学霸,读书时他的笔记丢给学弟学妹,母校十年连出了六个状元。
毕业后试水公考,他连上两个职位笔面第一,干脆直接下海,带的班蝉联数年团队上岸率第一。
青年擦身而过的身影实在落魄,顾劳斯暗搓搓想,兄台别方,待我暖暖手热热身带你上岸带你飞!
这边,顾冲可不知道顾悄在神游什么。
他忍痛劝走青年,着实伤感了一阵。徒弟科场失利,老人难免想到自己。他也是考了七场,从弱冠到不惑,才勉强摸到个同进士。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都是命,命啊!”
这时再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不知上进的顾悄,老先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子,怎么还在这杵着?是要我请出戒律吗?”
不只针对顾悄,铁面掌塾对着所有不肖子侄,一贯都没半分好脸。
顾悄微微心虚。
他打小尊重师长,这时却不得不小声顶嘴,“执塾,弟子在家中念过一些书,想去内舍。”
老头一听,桌子拍得山响,“顾十二就是这样教儿子的?到族学里,还想耍官家子弟威风?内舍是你想去就去?行,现在把外舍所有书目全部默写一遍,三百千千,你若默得下,我当你是天才,直接送你去上舍!”
这……顾硕士能背十三经注疏,能默历代文学作品选,可这小小三百千,还真难倒了他英雄汉。
就,他还真半会不会。
顾悄张了张嘴,复又老实闭上。
不会,又不服;不服,还只能憋着。
原身舞象之年,生得唇红齿白,心中憋闷就不自觉鼓起脸,惯宠出来的憨气不由流露几分。
就算顾冲老眼昏花,也看得出他的小心思。
老先生自认从不打压小辈,便也给他开了个口子,“你大哥五岁,半月学完蒙本,从外舍到了内舍,你二哥更早,三岁就入了内舍,到你我一视同仁,什么时候你能默出全套蒙本,什么时候就换舍。”
“那……那三日后,弟子再来寻执塾。”
见再无挣扎的余地,顾悄只得老老实实拜别顾冲。
却不知这大言不惭的“三日之约”气得老夫子吹胡子瞪眼,大呼,“竖子无状,敢有此言!”
回班的路上,顾悄没按住职业病,偷偷问引路小厮,“刚刚那个哥哥是族里的谁?”
肯努力,还十分想上岸。
他摸了摸下巴,是个公考好苗子呀。
小厮赶忙纠正,“小公子可不兴乱叫,那人不姓顾,真要说起来,只算顾家的半个下人。”
见顾悄感兴趣,小厮继续道,“他叫宋如松,字衍青,是顾氏六房管事的儿子。小时候给主家嫡长顾云融伴读,念书有慧根,管事就托了关系将他送了学。哎,宋相公学问那是一顶一的好,你们家二公子与他切磋,都夸他是这个!”
小厮浮夸地比了个大拇指。
顾悄想了想,觉得小厮必然胡乱夸大了。
印象里,他那二哥,含章素质,琨玉秋霜,美则美矣,神则神矣,却有那么些许不接地气。
比大拇指这等粗俗手势,跟那人显然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穿来没多久,顾悄还没见过传说中的天才大哥和二哥。
但这二位大名,早已如雷贯耳。
大哥顾慎,字瑾之,年二十四,在京任翰林侍学;二哥顾恪,字瑜之,过了正月才及冠,正赴京春闱,是这届恩科,众人最看好的状元不二人选。
而他,顾悄,就有点磕碜了。
一十六岁,正抹着迎风飙泪的眼,哭着滚回去上学前班。
比起兄长,原身实在拿不出手。
顾劳斯暗自握拳,重操旧业前,姑且先定个小目标,三天内拿下第一个跳级通行证叭。
第002章
重回教室,顾悄做了十秒深呼吸,才认命地再次敲门。
结果,掌堂夫子的复读,压根不带停的。
被晾了半晌,顾悄只得推门自助。
一群大小孩子再见顾悄,立马歇了念得磕磕巴巴的千字文,笑得更猖狂。
为首那几个年纪大的,更是公然从座中站起,绕着顾悄推推搡搡。
“好哭鬼没回去找娘吗?”
“顾三你不会念书,叫声好哥哥,我们教你啊。”
顾悄心道,叫哥哥?有你们叫爹的时候!
可他依稀还记得小公子糯叽叽的废柴人设,只得深呼吸三次,压下喜当爹的念头。
瞅了眼上头不管不问的夫子,顾悄心情糟糕。
惹不起他躲,总行吧?
冷着脸挤开拦路熊,他想溜到后排图清静。
暗里不知哪个,竟伸脚绊了他一下。
顾劳斯一个踉跄,狠狠磕到了腰。
哭包属性分分钟上线,他眼眶立马红了一片。
“哭了哭了!”“好哭鬼他哭了!”
熊孩子们显然是蓄谋作案。见到他红眼,顿时欢天喜地,好像惹哭他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原身是废柴,可这并不是旁人肆意欺辱他的理由。
去特么的糯叽叽人设。
顾劳斯很生气,今天他不当爹,他要当爷爷!
捂着腰缓过劲,他抬手抹去泪痕,扯过那个与他差不多高的少年衣襟,眼底一片冷色,“小子,你叫什么?”
体格健壮、满脸稚气的少年一愣,脱口而出:“顾云庭,怎么?”
“不怎么。”丢开领头羊,顾悄眯着眼,望向稍稍矮些、最会暗搓搓带节奏的另一个,“你呢?”
那孩子锦衣华服,样貌很是漂亮,但锥子脸总是斜眼偷偷看人,不太招人喜欢。
闻言,他清瘦的身体往后缩了些许,声音也不如起哄时尖利,他嗫喏道,“顾影偬。”
不出所料,一个云字辈儿,一个影字辈儿。
“很好,”顾悄冷笑,“想来‘水心云影闲相照,林下泉声静自来’,这老祖宗定下的字辈排行,你们定是会背的。”
宗族行辈是每个世家子弟打小就要诵记的东西,也是宗族规矩。两人不明所以,迟疑着点了点头。
“既然会背,”顾悄语气骤然一厉,“那合该知道,论资排辈,我可是你们的亲叔叔、亲叔公!要我叫哥哥,谁给你们的胆子?”
原身年纪上只比他们大个三五岁,但心字辈儿,那可是实实在在贵着辈分。
教训不肖子侄,有什么比这娘胎自带的金手指更好使的?
废柴翻脸就跟翻书一样,还扯出长幼尊卑的大旗,唬得两人一愣,眼中透出些慌乱来。
顾悄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他上前一步,步步紧逼,“这般冲撞长辈,乖侄乖孙难道不该给我见礼赔罪?大礼倒也不必,常礼你们总会吧?”
少年们闻言涨红了脸。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深知不可露怯,更不能低头,于是继续梗着脖子瞪着眼,虚张声势。
这般反应,顾悄并不意外。
他嘲弄道,“呵,我算长了见识。原来顾家家学里,教的尽是些目无尊长、口吐恶言之辈。”
下一刻,他拿出训班的气势,一声叱责,很有几分震慑,“你们这般不叫人、不见礼,不认错、不知悔,是要我闹到族长那里,才镇得住你们这些后生晚辈吗?”
原本嘻嘻闹闹的学堂,因这番话静了一瞬。
顾家历来讲究礼节规矩,现任族长尤为严苛。
两个小的本就理亏,听到族长一时两股战战,到底不敢再生反骨,虽不情愿,可还是服了软。
他们垂下趾高气昂的头,嗫喏着道了声:“小子无状,还请叔公(小叔)见谅。”
顾悄这才消了气。
他的芯子毕竟是个成年人,“念在你们初犯,我不跟你们较真,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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