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切道,“没有可是,学长,我……我做得到!”
谢昭却没了方才的渴切。
他温柔捻去海棠瓣尖熹微的露珠,眸中褪去最后一丝缱绻。
“悄悄,你不用勉强。”
“不,我没有!”顾悄都快急哭了。
却见谢昭缓慢而坚定地掰下他纠缠不舍的手臂,淡淡笑了。
“你与顾家,是血亲,又对顾情有从龙拥护之功,没有我,在新朝定能过得很好,去编你爱的书,去会你志同道合的朋友,去帮许多与你素未谋面的人。
可谢家不一样,且不说谢氏早年残杀云门弟子不知凡几,单论新皇继位,卧榻之侧就难容谢氏这等悍然凶物。”
“不会的,你是我的爱人,妹妹不会……”
他急切地解释,却没错过谢昭眼中的讥讽。
“你当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要高估人心。
顾情或许与你情同手足,看在你的面子上能容谢氏几年。可端看神宗与高宗,一母同胞兄弟,皇权之下,久处依然落得个兄弟相残的结局。
悄悄,我不想因我,坏了你与顾氏最后的情分。
也不想因为我,再次将你至于险地。”
他轻轻笑了笑,“因为那时,我就真的……再也没法控制心中杀意了。”
“悄悄,你也一定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吧?”
说完,谢昭强硬地挣开他的手。
他人高腿长,来去如风,顾悄踉跄着,才在小院偏门系马桩上追上牵马的他。
哭包早已急出满脸的泪痕。
他是真的分不清,学长是在同他演戏,还是真心。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方才谢昭的剖白——
“悄悄,若事实真同剧本一样,你是皇嗣,又对我无意,那这便是我最终的选择。”
眼见谢昭翻身上马,随行将士先一步绝尘而去。
他不顾危险扯住马鬓,“学长,你说清楚!”
瀚沙忙上前将他扯回。
谢昭高坐马上,三两下安抚住惊马,一声低语掩在嘶鸣当中。
“悄悄,主动权从来在你手上。”
——我会在海滨,一直等你。
马蹄远去,踏花成泥。
大战在即,风起云涌。
遣走谢昭,神宗也说到做到,立即重用顾氏。
他亲自挂帅,苏青青任先锋,迅速集结京中有限兵力,背水一战。
不止如此,他还秘密召见了顾准,许是应下同等诺言。
老大人开始脚不沾地左右逢源,整个京都一片唱衰嚷嚷着“不如借机南迁”的官场,竟叫他奇迹般搅活过来,生出几分同仇敌忾、共御国辱的气氛。
老人家也临危受命,从南直户部尚书官复北直兵部尚书。
上位发布的第一道军令,就是叫匆忙赶来勤王的西军绕道去一趟通州。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后援大军就算到了,京师粮草也管不了他们三顿饭,与其来了饿肚子不战而溃,不如打好先遣战,耽误两天拐去拿个外卖。
这般,勤王大军又得晚到两天,守城压力愈发艰巨。
老大人一摸胡子,“无碍,我家夫人本就擅攻不善守,如此倒是两相便宜。”
他说得还是谦虚。
京师重地,城防布兵虽不多,却也远不如陈愈以为的好,攻。
五日下来,鞑靼骑兵显然急了。
眼见着北、西两路勤王的大军将到,鞑靼领帅终是咬牙做了最后的奇袭。
五月初五,又是一年端午。
可惜这日再无祓禊去灾的闲情,天色未明,趁着守城将士最疲倦的时刻,城外骑兵不知从何处调来攻城器械,霹雳车、登云梯,出其不意开始强。攻。
攻的还是防守最弱的西门。
苏青青与顾二对视一眼,借着夜色掩护,各自回防,只等着瓮中捉鳖。
三个时辰后,西门破。
鞑子骑兵势如破竹,涌入京都。
不待将领欢呼,入目却是荒城一座。
蛮将气急,一鞭子将陈愈从身后马上甩上,“陈尚书,你戏耍我?”
陈愈赶忙趴好跪下,“不不不,大皇子消气,这西门防守最弱,自是有弱的道理,只因这边萧条,都是些荒地作坊,但只要攻进来,再往东去二十里,就是皇城!”
蛮将不疑有他,一声令下,城门处聚集的万余铁骑便齐齐向着东方奔去。
“呵,大宁皇帝的狗头今日我要定了!”
只是三个时辰后,依然在荒城打转的蛮军躁动不已。
不止陈愈所说皇城瞧不见影子,他们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偌大的西城,如同一座死城。
大皇子也终于察觉出不对。
座下几个小将押上陈愈,呼延一鞭子抽掉他一只胳膊。
“该死的大宁人,你敢骗我?”
陈愈辩解不及,只觉一阵剧痛,叫他彻底断情绝念。
他再分不出一丝壮志豪情肖想篡权涉政。
血液快速流失,死亡的恐惧叫他大脑一片空白。
见他不中用了,大皇子又拎出陈宽。
青年几乎瘫软在地,俯首求生,“大皇子饶命,不是我们骗你,是……是我们中计了,这是……这是谢家惯用的鬼门阵。”
“鬼门阵?”
“正是,正是……
这是谢家惯用的守城之法,如入此阵,化……化鬼方出……噗——”
一支长枪穿胸而过。
蛮族最是心狠手辣,哪里容他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大皇子不信邪,“什么鬼门阵,不过是障眼之法。
斥候何在?快去四处小心查探,务必找出破绽!”
若是能叫斥候轻易勘破,又岂能称作谢家秘法?
顾二便是以此阵足足困骑兵四天。
破阵之日,鞑子脸上才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十万勤王之师早已八方围剿,完成这一手瓮中捉鳖。
呵,这熟悉的套路。
他的首辅还真是,为了情爱,连看家底的功夫都交给顾家了。
西门城上,神宗观望一切,面露不虞。
“若是依朕,三日前火武库引信一点,这十万骑兵早已尸骨不存,何须这般周折?”
高勤陪着小心解释,“臣也与顾大人这般提议,可他并未采纳。
说……说此举不仅成本太高……还……还会令陛下落下个暴虐噬杀的恶名,不值当。”
“呵呵……咳咳咳……他道替朕爱惜起羽毛了。”
“也……也不尽是。
尚书说,这万余铁骑,若能一网打尽,壮丁可遣去云南矿山做苦力,以解我百姓朝徭役之苦;马和甲胄可留下就地入编,三千铁骑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万人铁骑,与西军一道挥师北上,可不正好一举清野、永绝后患?”
神宗:……
西军勤王成功,乘胜追击,挥师北上。
六月,抵达北境。
困于草原深处的北军闻讯,突然一改颓势。
大军犹如开了挂一般,不仅认路,还专嗅鞑靼军队气味,逮一支绞一支。
短短三月直插北境腹地,逼得草原深处残留的几系前朝势力一退再退。
直至打到外蒙古,与早已等候多时的谢时大军前后包抄。
至此,祸乱大宁边境百余年的鞑靼,再也构不成威胁。
大宁不仅收服三卫,更将辽阔的草原一举纳入囊中。
为进一步加强边镇管理,顾慎自请镇守北部,谢时自请镇守东北。
划入统一版图,民族融合才有意义,苏训的《征边通货论》,以贸易互通有无、化干戈为玉帛,也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永泰二年秋,帝弥留。
召见朝臣交代身后事,自言一生毁誉参半,于云鹤一事上愧对高宗,令卫英昭告天下,广求先王遗诏,以正高宗血脉。
九月,江南来讯,最后一位顾命终于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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