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赖了一圈,终于将目光对准受卷官。
“考生原卷,乃墨笔所写,而送进内帘的,由朱笔誊抄,为今之计,只能将两处卷子都拉出来,重新比对一番!”
这个提议却遭到提调官的严词反对。
“不,为防贼人销毁证据,谁也不可妄动。
乡试兹事体大,出了这么大纰漏,吾等不可擅专,须得提请礼部裁决。”
他这么一说,大家谁也不敢再哔哔。
按规定,这时候得由都察院派出的监临官主持大局。
可大家一瞅人七品监察御史,一张娃娃脸几乎要皱成个老太太。
算了算了,大宁的花朵,人民的希望,还是小小地爱护一下吧……
一位大人满是爱意地发问,“不知芦监察打算如何处置?”
被cue的娃娃脸立马方了。
条件反射望向场中最牛掰的柳大人,一双星星眼就差喊“爷爷救我”了。
柳巍对当前推塔进度十分满意,心情自然美妙。
不自觉就收起第一日对外帘的冷脸,甚是和蔼可亲地附议:“本官认为,提调所言甚是。”
闹吧,不止闹到礼部,最好是闹到御前才妙。
于是,才下锁的内外院,很快又全套上了锁。
眼瞅着咫尺的自由再度远去,诸位大人们含泪演起铁窗情。
那目光太沉太重太多……
叫赶来善后的朱知府哭丧着脸:我一个人有点承受不来,真的。
午时,黄榜已被卸下,外头学生同彩民也被疏散。
朱大人满脸恳切地承诺必定彻查严查,总算是暂息了群众的怒火。
贡院门前,府丞与他细禀了院内情况,朱大人愁得掉眉毛。
“应时啊,这把难搞啊,柳大人明哲保身,不愿出头,苏大人又没个踪影,若是真等京里回旨,黄花菜怕是都得凉咯。”
正午的阳光热烈,可火辣辣的太阳也温暖不了他们冰冷的心。
府丞跟着叹气。
正当两个冤种欲抱头大哭时,一人拄着拐慢慢走近。
“今日张榜,此乃大喜,朱大人何以愁眉不展?
不妨说给我乐呵乐呵?”
就是这出口的话有那么些许气人。
老朱一回头,哦豁,这下立马心定了。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张榜日,昔日学霸,新晋学渣,顾劳斯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毕竟试都没考,还穷关心什么成绩?
只是他一睁眼,就看到几张放大的便秘脸。
大清早,哦不,大中午,怪吓人的。
他糊里糊涂问一句,“你们总不至于没考过,都挂了叭?”
原疏咬牙,“那倒没有。”
他艰难爬起更衣,“那不会是都没上正榜,只得了个副榜安慰奖叭?”
小猪叹气,“那也没有。”
顾劳斯踹他二人一人一脚,“都没有哭丧着脸作甚?”
突然想到啥,他猛地一个激灵,“总不至于是我亏大钱了吧?”
黄五幽幽道,“或许吧。”
顾劳斯满嘴漱口水吓得差点一口闷了。
“喂,你这态度多少有点缥缈了,范进中举都没你飘!”
顾影朝神色微微一动,“范进是谁?”
顾劳斯随口就答,“一个当官的朋友。”
这会他可没工夫扯题外话,只扯过黄五严刑拷打。
“快给爸爸说清楚,怎么个或许法!”
黄五痞贱的眉眼一耷拉,很有些可怜小狗的味道。
“因为解元竟是方白鹿!”
顾劳斯:嘎?
玩这么野?
他第一反应是去看顾影朝,结果他大侄孙一脸坦然地回望。
眼神正直而无辜。
不明就里的,可还就真信了。
“嘤嘤嘤,万一整场考试都要作废……
可怜我那才出炉的、还没捂热乎的、早早就要夭逝的魁首啊——”
没错,这场黄五竟然超水平发挥,拿了《经》房第一。
但是,你哭就哭,别拿我的领子揩鼻涕行吗?
顾劳斯嫌弃地推开他:“看出来了,你确实心如刀割。”
“呵,魁首?你这姿色,是要上春风楼吗?”
此魁首非彼魁首!
黄五硬吃一瘪。
这把,五经魁首他们拿下三个。
余下几人,原疏、朱有才也在前排,就连二虎都摸到了正榜车尾。
这结果可谓是喜大普奔。
如果没有黑幕这一出的话。
出了这事,大家多少都有些郁卒。
但要说最难过的,还是宋如松。
青年静默无声,但浓重的挫败不须言语。
一朝如愿,但希冀又立马落空,这种钝刀子最折磨人。
顾悄叹了口气,“所以现下如何?”
黄五哀哀怨怨,凄凄切切,“桂榜撤了,贡院锁了,后续无了……嘤嘤嘤……”
那腔调可以去唱白毛女哭长城了。
顾劳斯一个头两个大,“那你们也各回各家好了。”
渣男闻言,分分钟变怨妇,“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顾劳斯哽住,“哥,打个商量,能别学我说话吗?”
你一个古人,突然蹦一句琼瑶经典台词,很容易让我出戏的!
黄五还要继续作妖,就听外头知更连滚带爬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亲家老爷那边来人了!”
顾劳斯差点打翻了洗脸盆:谁?!
第149章
亲家老爷还不是最炸裂的。
最炸裂的是冰人带来的那一大排贴着大红“囍”字的杠格。
领头的老管事也好生眼熟。
可不就是上一遭前来下聘的谢家大管事嘛!
谢管事见着正主, 眉开眼笑慈爱非常。
“小公子,我们家二爷如约来请期了。”
如约,如什么约?
满川村后那一声怒吼, 再次响彻众人耳际。
“下次再见, 有本事你就把我娶回去。”
娶回去……
回去……
去……
顾劳斯晃了晃震得发麻的脑壳, 悔不当初。
特么的他竟然忘记学长是个行动派了!
“腊月初九是个吉利日子, 时间上也宽裕, 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
这不应该去问我爹娘嘛!!!
你们谢家还懂不懂点礼节了!!!
一贯伶牙俐齿的顾劳斯,杵在顾府门前,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屁来。
老管事最会看人眼色, 轻咳一声, 笑着替他挽尊。
“唉, 都是我们家二爷, 年纪不老小,打光棍这么些年, 好不容易遇上一位心仪的,难免就有些心急,还请小公子体谅些个。”
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小伙伴们看过来的眼神更加微妙。
都说三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顾心仪啊,你可长点心叭!
顾劳斯被瞅的炸毛,正想暴力解围, 张庆正巧送头上门。
见着这阵势,他“啧啧啧”连声称奇。
“琰之啊, 你妹子这是大婚在即啊?”
说着,他抓了抓头, 霹雳吧啦一顿连环问:“可我怎么又听说,你妹子乃将门虎女,随苏将军去了北境战场?”
“她若是不在,这又请的什么期?
还是说,北境已平,苏家军即将凯旋?那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提这茬,顾劳斯脸上热度降了下来。
他娘和妹子的处境并不乐观。
当年神宗迁都,并非金陵不香,而是北平离不了他。
太·祖晚年,为替儿孙计长久,在北境边线设下九个军事重镇,又在长城以北建立大宁卫、开平卫和东胜卫等三个外围据点。
至此大宁边防,组成以三个卫为第一线,九镇为第二线的防御体系。
太·祖自认这个体系无懈可击,鞑靼难以逾越,便一意孤行杀光大半拥兵自重的守将,这两道防线,自然而然交付给他最信任的两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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