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悄要的那套新编唐诗三百首,上下两侧,正整整齐齐码在桌子正中。
另外教材详解的新一册,也装订好裱了封面。
顾悄大致翻了翻,甚至他原版的一些不显眼的错误,小姑娘都认真替他纠正了。
顾情虽然娇蛮,但对顾悄的事向来极其上心。
几本书编下来,她的才华和见识也令顾悄侧目。
这姑娘若是个男儿身,绝对是个不逊于顾大顾二的天才。顾悄不得不佩服顾氏的家学渊源和对后代的栽培。
“哼,哥哥只顾着弄这些破书,难不成真想当酸腐大儒不成?”
顾情冷着俏脸,抱着胸倚在门框边,很有几分刁蛮气。
似乎对顾悄只顾着验书、忽略了她这件事十分不满。
顾悄连忙将本子放下,哄道,“哪有,我这不是等着无聊吗?”
说着,他小退一步,将身后青花素瓷瓶里的花束让了出来,“当当当——喜不喜欢!”
顾情眸子一亮,嘴上却不服软,“哥哥,你真的好幼稚。这花都是你亲手摘的?”
冒牌哥哥稍稍心虚,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你知道的,我体弱多病,花田里粉尘重,我喷嚏打个不停,所以苏朗不叫我上前。是……是原疏采的。”
说着,他还拨了拨花束里缀着的紫云英那小巧的花瓣,“你看,他多用心?”
这般暗示少女如何听不出来,她方才松快了点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你真是个笨蛋!”
那神情中的推拒不似作伪,顾悄一懵,“瑶瑶不喜欢原疏?”
顾情气到跺脚,她恨恨望着这个哪壶不开的“哥哥”,张扬的杏眼里喷得出火来。
他们俩约摸是异卵,打小长得不像。
顾悄桃花眼里满是尴尬,摸了摸鼻子,感情自己也乱点了鸳鸯谱?
“难道你喜欢谢昭?”
“我就不能谁也不喜欢吗?你给我滚出去!”
顾情干脆扯着他的袖子,作势就要把人往外扔。
说扔真的一点不夸张。
小姑娘身量高瘦,在女孩子里算骨架偏大的,站在小矮子跟前,更是宽裕不少,单论体型、力气,小公子完全干不过她。
只是,顾悄匆忙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个子抽得太快,还是吸收太差,小姑娘光吃不胖,一点没有十六岁少女该有的丰腴,一马平川,实在有点……有点过于干柴了。
他琢磨着,要不要给小姑娘来点食补?猪蹄、鸡脚、牛奶、木……木瓜?
顾情只觉被看得浑身不得劲,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怒斥道,“哥哥又在想什么歪心思?”
“只是觉得瑶瑶太瘦了,须得补补。”顾悄连忙捧出吃食,讪笑。
他带来的两样,都是地道的徽州小吃。
油纸包里的,叫煮谷糖。
取金秋新收的稻谷,不脱壳下锅煮透了,捞起来晒干,再去壳筛出谷粒入锅炒香。灶膛里大火热锅,倒入白糖和麦芽糖,煮至糖浆沸腾拉丝,再倒入香谷、黄芝麻炒至凝固,起锅后制模切块,带着特殊香气的糖块就成了。糖块方正,一口一块,香甜酥脆。
干荷叶裹着的,叫煎油粿。
提前一两天泡下粳米和糯米,沥干后用大石磨碾上三轮,再调水搓成面团,分剂子压成圆饼后,下锅炸至金黄色捞起。裹上白糖的油粿金脆,咬上一口表皮嘎嘣脆响,里层糯米软糯粘人,糖粒子混着米香在口中爆开。
顾悄并不爱这些甜食,但架不住顾情钟爱。
果然,小姑娘一闻到味儿,态度立马软和了。
她捏了一块糖扔到嘴里,语带几分嫌弃道,“哥哥也没笨到无可救药嘛。”
顾悄听着她咬糖块咔哧咔哧的声音,顿时觉得后槽牙疼,“你少吃些,等会要进晚饭的。”
顾情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小鸡胃口、啄不下几粒米?”
瞧着顾悄一脸牙疼模样,她计上心头,一只胳膊环上他脖子锁死,一只手捏着他下巴迫他张嘴,将剩下的半块硬糖强塞了进去。
“说起来,哥哥是要多吃点,这般瘦弱日后娶亲是要吃亏的,难道要被新娘子抱着走?”
顾悄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被小姑娘突如其来的强势吓得糖都忘记吐。
隔了好一会,煮谷糖微甜带着微微焦苦的香气才在口中弥漫。
旧时的白糖纯度没有那么高,顾悄嚼吧嚼吧,发现甜食也不是那么叫人不能忍受。
原身是喜欢这些小点心、小吃食的。
顾情等他咽下才松手。
两人拉扯间,顾悄的棉衣领子开了些,顾情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的那串星月菩提。
小姑娘蹙眉,眼中闪过厉色。
她拉出那串菩提,质问道,“哥哥,你的……保命玉佛呢?”
第049章
“咳, 咳咳……”顾悄一副被呛到的模样,企图搪塞过关。
顾情也不是好惹的,冷哼一声甩下他, 抄起桌上的几本书, 就要往温茶水的炉子里添火, 口中还斥责道, “想来哥哥近些日子进学, 正经做人的道理是一样没学到,倒是不知道哪里沾染了这些劣习,开始学会欺瞒家人、满口谎言了!”
顾悄抹了把冷汗:倒也不用如此上纲上线。
他只得拦下小姑娘, 嘴里瑶瑶长、瑶瑶短地讨饶, 老老实实把与谢昭私下的协议供了出来。
“谁给你的胆子, 与虎谋皮!”顾情越听越气, “就算你们要换什么狗屁的信物,那也不必中了他的激将, 把玉佛交出去!你这破烂身体,可指望那开光的佛像养着呢!今日我必须代你去讨回来。”
“你等着,我去换身衣裳!”小姑娘说风是雨, 立即喊琳琅给她备男装。
顾悄心想,这玉佛管用,还有他这个游魂什么事,嘴上不以为然,“我才不信神鬼。活多久是我说的算, 你怎么可以不信哥哥信鬼神呢?”
顾悄敢吹这个牛,也不全是空口无凭。
自从换了他这个芯子, 小公子孱弱的身躯确实健壮了不少。
顾情啐了他一口,为他的无耻震惊。
但细想下来, 顾情也心存疑虑,以前顾悄是个见风就倒的病秧子,可近来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上次弱症发了,同先前相比,也不过小巫见大巫。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了,就从年后捡回一条命之后……
不管怎样,苏青青说过,那块玉对顾悄很重要,万不可离身。
让顾悄替嫁,已经令顾情十分歉疚了,他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顾悄遇到其他危险,哪怕只是莫须有的命理之说。
撇下顾悄和琳琅的阻拦,顾情把心一横,独自进了内间换衣。
顾劳斯急得跺脚,不得不坦白从宽,“就是去也晚了,玉佛早被谢狗送人了。”
顾情一时情急,顾不得套上衣,穿着主腰小衣就冲了出来。
她双手按着顾悄肩膀马氏咆哮,“送谁了?哥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旧时男女七岁不同席。
即便顾家子女亲昵,也断没有十来岁上还着亵衣互见的。
咳,那略同于现代的小吊带和短裤,在后世看不怎么,当下却叫人尤其难为情。
顾悄尴尬撇眼, “瑶瑶,你把衣服穿好!别……别着凉。”
顾情低头看了看,莫名涨红了脸,给了顾悄一个暴栗,这才在琳琅的拉扯下,折了回去。
顾悄也很不自在。虽说非礼勿视……可他这个妹妹,是真·太平啊。
听说隔壁宣州府有木瓜,就不知宣木瓜有没有番木瓜那成效了……
“瑶瑶,我现在好着呢。”
顾悄摩挲着脖子上的菩提,继续尝试说服她,“咱们何必为了小小一块玉,再去招惹谢家?”
“顾琰之,”顾情一身黑色劲装,肃着脸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男儿气,小姑娘似乎对“保命”尤为执着,“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有,你就说,玉佛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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