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等生挤破头挣三甲,中等生挤破头稳住二榜保平安,差等生挤破头只望名次再靠前一些,反正就是谁也不想去这坑爹的科学院。
这就是为何殿试考前氛围堪比公考考场。
小顾也终于解密,平白喜提数枚白眼的缘由在这儿。
小顾:我好冤……
原本他的提议是扩招一批,即会试后取落榜举子百名入院。
这样阻力会小上许多。
毕竟科学院是个未知数,也只有落榜举子,才会甘愿冒险尝试,去抓这次“替补入围”的机会。
可折子到了神宗手里,约摸是鼓吹过火,吹得神宗上头,以至于皇帝老儿激动地大手一挥:
粮食安全乃国之大者,岂能以落榜举子滥竽充数?须得择正榜优异者,以示君王解放生产力的决心和魄力!
且神宗跃跃欲试,还要亲自主考。
他仿佛已经看到举国上下凡有人烟处皆是膏田良亩,北方黍麦芃芃,南方稻谷盈盈,各处粮仓满溢,百姓富足,再无饥馑。
如此,他便是想称霸天下,也有源源不断的粮饷供他挥霍。
所以,这可真不怪他!
顾劳斯目光诚恳。
但贡士们才不信他。
一会儿功夫,又陆续抛开白眼数枚。
直给小顾看得炸毛。
他默默收回目光,心中冷笑一声。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念诗的时候,文人雅士们都挺道貌盎然。
劝课农桑时大伙儿都知道喊劳动光荣,前脚鼓吹着职业不分贵贱,怎么轮到自己个个如丧考妣?
呵,这就是读书人!
虚伪,实在是虚伪!
这般世道人心,合该整顿!
小顾握拳,恰好与一白眼书生眼神交汇,登时他裂开八颗雪白大牙,回以一个绝对算不上好意的危笑。
“大宁科学院欢迎你,同学们!”
第173章
自打新朝第一科太祖亲自出任考官起, 天子主试殿考,遂成大宁定制。
天子选门生,乃朝廷头等大事。
考务团阵容自然也空前豪华, 凡在京衙门必全力奔忙。
可这规格一上去, 礼部又犯了难。
只因大boss亲自挂帅当主考, 其他考官怎么安排就成问题。
毕竟谁敢跟太祖肩并肩、齐名共任主考?
哪怕排名在后头也不成啊!
可皇帝毕竟只是个荣誉考官, 真正改卷子的还是六部九卿大员, 不给个名分,礼部哪敢让人出白力干白工?
老尚书愁掉了一大把胡子。
整个礼部通宵达旦、苦思冥想三天,绞尽脑汁终于拿出一对策。
在提交给太祖的《开元元年壬子科殿试事奏本》里, 他将主考、同考职务暗搓搓换了顶新帽子——读卷官。
替天子读卷, 乃无上荣宠。
虽是换汤不换药, 却能极大地凸显一把手超凡脱俗的地位和权威, 又充分彰显中央各处部委大员与会试以下考务的不同。
长官如此急智,下属纷纷竖起大拇指。
如此制式叫各方都挺满意, 是以沿用至今。
负责内帘的读卷官,最讲学识阅历,通常由内阁、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堂上官充任。
现下六部有两部空缺, 会试又已出过谢昭、高勤两个人头,所以重担自然落在了最后两人——裴岗和苏训头上。
而搞行政的外帘执事官,大抵与会试相同。
提调由礼部侍郎担任,监试则从都察院直接调新上任的左右监察御史二人。
其余受卷、弥封、掌卷等官,由翰林、春坊等衙门官员充任。
巡绰则直接上的锦衣卫, 后勤直接上的光禄寺。
殿试题目也简单粗暴,只考“时务策”一道。
皇帝若是兴致高, 便会御制策问,殿上亲询, 若兴致不高,只令内阁大学士预拟几道试题,他现场御笔圈定,考生对策务必惟务直陈,直切要害,至于文辞繁简,则全看皇帝喜好。
显然,神宗马上长胜,可不耐烦看文臣笔下雕花。
是以直白晓畅、言之有物的行文风格,才是上上选。
不巧,公考出身、人称申论小王子的小顾最擅长这路数。
当然,殿试作为一场综合覆试,抛开作文本身,字写得好不好,言行举止是否大方坦荡,行止应对是否有据得体,乃至样貌是否端正,口齿是否清晰,应答是否流畅,都将是考察的要点。
为了这场终极面试,考前七天,小顾特意停下所有文化课,整个辅导班一心一意只干一件事——练胆:)
说起来也不难,就是打着培训殿试礼仪的幌子,轮番拉这群酸贡士上台演讲、公开处刑。
重点根治这群乡下娃子官品一高就怯场结巴、大脑放空的臭毛病。
效果嘛,那是相当的好。
只看特训后,小团体再不抱团取暖、差点还就地散伙就知道,这发动群众斗群众的法子,最是长效不衰。
原疏才上台说完自我介绍。
朱庭樟就哈哈大笑,“原小七,你这弓腰驼背的模样,不像面圣,更像是给你湖州的老丈人拜寿。”
原疏气得跳下台追着他打。
后排特聘面试顾问,顾爹、顾大和顾二齐齐举起大红色的叉叉牌。
知更拉长声音一本正经唱:“原七爷,淘汰——下一位——”
下一位,小林。
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本就不习惯。
更何况,还要被三个京官用犀利挑刺的眼神直直相看。
他一张白净的脸面胭红。
“我……草民……哦不,学生,学生安庆府宿松县人,今年……今年……”
他吭哧吭哧半天,众人揉着眼屎呵欠连天。
三个赤红的“×”依次亮起,还不待知更唱名,时勇一拍桌子站起,“嘿,林兄,你这般低声细语、羞羞怯怯,是面试呢,还是唱小女子年方二八呢?”
其他人哄堂大笑。
他大约想激小林一把,哪知用力过猛,直把小林创得飞起。
小林那一时紧张就不慎翘起的兰花指,也意外暴露,几个顽皮的,立马翘着指头故意学了起来。
小林就地社死,一双眼气得通红。
顾云斐最是无聊,还做一副登徒子样,卷起题册挑起小林下巴,唱了句应景戏词,“小娘子莫伤悲,那憨货他就是个棒槌~”
……
再牢固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也顶不住这般雨打风吹。
这不,直到殿试进场,一群人看似同行实际离得老远,心里憋着气,反正谁也不待见谁。
小顾摸了摸下巴,欣慰一笑。
有一口气吊着就好,有一口气吊着才能忘记紧张、一心面试。
辰时初,东华门大开。
等了小半时辰的贡生们终于开始验身进场。
礼部郎中领齐人,脚步匆匆奔向奉天殿。
引人在丹墀内站定,又有司礼太监迅速教他们东西两群面北列好队形,并花了柱香功夫演示朝拜礼。
其实就是提前彩排。
好在顾悄已经请人教习过,众人应对得很是自如。
慢慢的,心中最后一丝紧张也淡去。
贡士们安置好,几乎是掐着点,文武百官各具公服入场,依照品级侍立殿内外。
静候片刻,鸿胪寺卿请皇帝升殿,鸣礼鞭。
在司礼太监尖锐的唱礼声中,贡生们与百官一同叩头行礼。
即便丹墀离正殿甚远,根本看不到皇帝本尊,但天子威仪还是透过这肃穆庄严的仪式,精准传递到这群准·官场新人骨血里。
胆小的,甚至已汗透重衣。
额头渗出冷汗,也不敢抬袖擦拭。
料峭寒风里,冷衣冷汗带起阵阵惊悸战栗。
天威不违颜咫尺,这便是皇帝给新科进士上的头一课。
礼毕,皇帝赐题。
这场神宗有兴致,没有用读卷官提前拟好的题目,反而舔墨摇臂一挥而就。
执事官吹干墨,恭敬将策题请到一旁太监高捧的题案上,他惴惴谢过君恩,这才亲自接过策案,高举至颅顶,由左阶而下,一直送到御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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