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俯身低头亲一口谢存面颊。谢存始料不及,一时僵在原地,脸色变得难看。安德里斯却得逞地一吹口哨,松开谢存,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摘下一杯红酒,又去找旁人套话。
第7章 下属的边界【韩呈有时会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态度对待他】
整场晚宴,莫安安心情雀跃。
被韩呈拥抱着,在音乐飘荡的舞池里翩翩起舞,成为众人艳羡的焦点,她感到自身被幸福的耀目光环笼罩。
如此理想的男人,竟然成为自己的未婚夫,莫安安仍感到不敢置信、如在梦中。
“呈,明天陪我去趟千湖别墅吧,我约了几个闺蜜在那喝下午茶……她们都很想见见你。”
“好。”
韩呈应允,目光掠过莫安安,落向伫立在角落里的谢存。
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一向不与旁人交谈的谢存,此刻身边多出一个神色殷勤的金发男人。
韩呈知道那个男人,安德里斯,联盟州“鼎鼎有名”的新闻记者。
在韩呈眼中,像安德里斯那类存在,如同一群嗡嗡飞舞的蚊蝇,热衷钻进华美的衣裳,去叮咬腐烂的皮肉。
安德里斯站得离谢存很近,姿势近乎调情,嘴角勾出一丝轻浮笑意,不知道与谢存在说些什么。
韩呈的眼神沉了沉。
被他抱在怀中的莫安安,并未察觉韩呈气息的变化,脸埋在他胸膛,娇嗔说:“我都跟闺蜜约好了,一定让她们见到你本人,你明天可不准再临时变卦哦。”
韩呈没有接话,目光所及,安德里斯把谢存拉进了一个昏暗无人的拐角。
“呈?”
韩呈从喉咙里漫不经心嗯一声,手掌在莫安安后背上抚了抚,“明天一定陪你去。”
“这还差不多。”莫安安噘嘴。
韩呈盯住拐角处的两人。
不知道安德里斯对谢存耳语了什么,谢存有点恼火,把安德里斯推开了几分。
韩呈跳舞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迈开腿,想走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莫安安突然仰起面庞,紧紧攀住他脖子,柔情似水地说:“待会……待会宴会结束,我去你家吧。”
韩呈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正要开口,余光意外瞥见安德里斯低头一凑,在谢存面颊上落了一个吻。
感觉到韩呈陡然阴沉的气息,莫安安心生惧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
韩呈把手指插入莫安安秀发,俯视自己刚宣布不久的未婚妻,慢慢恢复了温柔、标准的笑意:“安安,待会我还有事,你先回自己家好吗。”
不知为何,莫安安心中掠过一丝害怕。
她虽然失落,却还是急忙忙点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晚宴结束,谢存开车先把莫安安送回家,然后再送韩呈回住所。
五年前的家族变故后,韩呈遣散佣人,把旧宅以几乎赠送的价格出让给一个联盟州的大地产商,换取了一个重要项目的中标。
他这几年住在一栋安保严密的写字楼顶层,从客厅的三面巨幅落地窗往外眺望,联盟州首府的繁华景观尽收眼底。
当年,在还是联盟州和平军首领的迟培正一力促成下,蔓延整座大陆的战乱终于结束,联盟州进入联合执政的历史新阶段。
和平已持续了三十年多年,位于东海岸的首府M市,在这经济腾飞的三十多年里,成为一座享誉世界的摩天都市。
然而,谢存始终觉得,M市的美丽繁华背后,充满了阴暗与肮脏。
他在联盟中学读书时,最多只是感到不被社交圈接纳的孤单,却并不知道社会的复杂本质。等他离开学校,随韩呈踏入名利场,才错愕发觉,这片标榜“美好新世界、人民新家园”的沃土,滋生着多么不堪、丑陋、荒诞的暗面。
一个深受选民信赖的国会议员,素以廉洁、爱民著称,私底下拥有一座岛屿,岛上豢养十几位性奴,供议员及其幕后金主享用。
一个被公众熟知的大牌女星,在屏幕前总炫耀自己家境优越。但她其实出生底层,一路靠身体上位。谢存有次当场撞见她被几个男人同时凌辱,女明星任由摆布,眼神空洞,似乎早已麻木。
还有一个号称帮助犯罪的年轻人重返社会的公益组织,却在地底下建造起另外一个隐蔽的机构,只要年轻人愿意服务来此的贵客,就会在事毕之后,得到犒赏一般得到一点点渴望的药物。
——这就是M市,联盟州的首府,无数人心驰神往、渴望成功的新圣城。
谢存把韩呈送到房门口,没有往里走,“呈哥,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韩呈扫他一眼:“你不用回去,在我这睡吧。”
韩呈为人,不喜欢把话说第二次。谢存难以拒绝,只好随韩呈走进房中。
韩呈立于玄关。
谢存知道韩呈在等什么,默然走到韩呈身前,抬起双手解开韩呈西服纽扣,替他把西服脱下来。
他正准备去挂衣服,韩呈提醒道:“领带。”
谢存动作一滞,只得又转过身,把韩呈的西服搭自己手臂上,去解韩呈的领带。
他自己个头有一米八,但韩呈更高,将近一米九。替对方松开领带的时候,不得不微微仰起头。
韩呈的呼吸落在他鼻翼间。
“你喷香水了吗?”韩呈忽然问。
“啊?”谢存一愣,“没有。”
“那怎么这么香。”
韩呈语气低沉,在谢存不自然僵硬的几秒钟里,转身朝吧台走去。他边走边挽起袖子,靠着吧台倒了杯水,仰头喝下几口,才对谢存说:“平时多忙都不觉得辛苦,这几天陪安安,反倒感到劳心劳力。”
他说着,顺手将水杯递给谢存:“你也喝点水。”
“谢谢呈哥。”
谢存接过水杯握在手里,并没有喝。
他倒不是介意和人共用水杯,只是碰过这个杯子的人是韩呈,他就有些迟疑。
韩呈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望向落地窗外灯火明灭的夜景,沉默半晌,换了一个话题:“存存,你有事告诉我吗?”
谢存心头一跳,一时不知韩呈所问何事。是迟清行去疗养院办事的时候顺带探望了韩溪,还是安德里斯偷偷塞给他的纸条?
他想了想,选择回答后者:“安德里斯想挖你的新闻,他在晚宴上缠着我,打探你与莫小姐订婚的原因。”
“哦,”韩呈应一声,“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没说什么。”
感觉着裤兜里的纸条,谢存陷入斟酌。
安德里斯也许在虚张声势,纸条上的号码是一场欺诈。韩呈工作繁忙,报告这些琐碎的细节,除了打扰韩呈没有其他益处。
还是等搞清楚号码是谁的,安德里斯的目的是什么,再报告不迟。
韩呈的目光不动声色落向谢存。
谢存的黑发剪短了些,不再垂落下来挡住眼睛。他个子虽高,但很瘦,脱去外套更显得衬衣下面空空荡荡。眼睛漆黑、皮肤却苍白,是那种久在暗处、缺乏日照的苍白,因此总给人一种阴郁的气息。
因为这种令人不适的气质,很少有人会仔细打量谢存。但如果有人愿意细看,就会意外发现谢存细密的睫毛,微挑的眼角,以及眼睑下方那颗不明显的小痣。
这些都会开始改变对他的初印象。然后,视线落到他挺直的鼻梁,小而薄的唇,以及脖子下方清晰修长、没入衣领的锁骨,会让人意外地发现——这个人并没有原本以为的那样普通。
见韩呈看牢自己,却始终沉声不语,谢存困扰地抬起眼睛,“呈哥?”
韩呈伸出手,把谢存一直握在手里的杯子又拿回来,慢慢喝光杯子里的水,问:“你认为我爱莫安安吗?”
谢存怔然。他没想到韩呈会跟他谈论这个话题。在他印象中,韩呈极少流露个人情感倾向。
“……我,”谢存如实相告,“呈哥你决定跟莫小姐订婚,坦白说,我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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