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清行把照片放下,关上柜门,转身走进里面的卧室。
他睡了一下午,睡得仍然不怎么好,翻来覆去,衣服里出了一身燥汗。到傍晚时,他爬起来冲了个澡,没什么胃口地吃了点东西,虽然很疲惫,却已了无睡意,索性坐到桌边,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
一直忙到半夜一点,他才合上笔记本,重新回床睡觉。
他感到自己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又经过了漫长的一夜,才终于挨到翌日清晨。
抵达S市后,他几乎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从动车站出发,直接赶去了医院。
隔了一天,他希望自己和谢存都能冷静下来。
一位给谢存换过药的护士见他过来,意外地“咦”了声:“先生,您怎么过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护士的问题搞得迟清行莫名其妙,蹙了蹙眉,不明其意。
护士脸色微变:“难道您不知道?”
迟清行心下一沉,“知道什么?”
“病人今天一早出院了,”护士不安地眨动眼睛,“医生建议他继续留院,但他说自己有急事,必须出院。我们本想联系您,可他说您知道,不用再联系……”
她说着说着,语气弱了下去——她被眼前男人迅速冷下来的表情吓到了。
“他说什么急事了吗?”迟清行勉强挤出声音。
护士慌张摇头:“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不等她说完,迟清行已经不耐烦地走远。
迟清行在车上拨打了很多遍谢存的手机号,信号始终无法正常连接。
司机刚把车停住,还没熄火,他便拉开车门,快步坐电梯上楼,一把刷开房门。
门一打开,他就发现了房间被收拾过的痕迹。
谢存早上出院后,回来过。
他走进谢存卧室,发现床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这两月来,他给谢存买的所有物品。
迟清行的眸色如烛火幽然摇晃,视线缓缓移动,注意到床头柜的台灯下,静静压着一张纸条。
他抽出纸条打开。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谢存手写的字迹。工整、清俊、笔锋孤峭。但此时此刻,他完全没心思理会字写得如何,目光钉住了般,凝固于白纸上简短的几个字。
“我走了,感谢照顾。”
迟清行用了很长时间,才十分缓慢、艰难地消化掉这几个字所表达的信息。
谢存走得还真是干净利落,甚至连在这里生活、使用过的所有物品,都不屑带走。
一瞬间,愤怒猝不及防地爆发,排山倒海地裹挟迟清行。
他搞错了。
或许是他见到谢存的时机总是不对。谢存不是躲在洗手间里泪流满面,就是被逼到身体失控的绝境。他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无助、顺从,令他想当然以为,谢存可以变成一只金丝雀,被自己喂养在笼中。
迟清行把纸条在掌心揉皱,猛地挥拳狠狠砸向墙壁。他并未感到指关节的疼痛,却深感体内有一团熔浆,自心口迅速灼烧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浑身发抖,从来没有这样的生气过——生谢存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不管是十三岁,还是二十三岁,到头来,一切都没有改变。
办公室内堆满书籍、光线昏暗,尘埃在窗帘投入室内的一束日光里无声浮动。
刺耳的电话铃响,打破了办公室阁楼一般尘封的寂静。
座机的液晶屏上,不断滚动同一个手机号码,但无论对方如何执着不懈拨打,这台沉默不语的座机始终没有给予回应。
直到日暮西沉,充斥办公室一整天的铃响,才终于停歇。
迟清行在夜色里直接驱车去了实验室,接待他的是林安云的助手。
“林教授已经不在S市了。”助手说。
迟清行语气一沉:“他什么时候走的?他走了,谢存的治疗怎么办?”
“林教授是带谢先生一起走的。”
“什么?”
助手叹了口气:“迟先生,林教授在联盟州不止一个实验室,只是林教授其他的实验室在哪里,连我也一无所知。”
听见这句话,迟清行一下子怔住了。
“林教授还说,如果您过来,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如果你希望他被治愈,就不要去找实验室的地址、干扰他的治疗了。”
第69章 阿K【那些大家族的爱恨情仇,阿k觉得很像自己女友爱看的十点档肥皂剧】
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风一刮,树叶一落,萧索之意便弥漫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
海夜街的一条陡坡上,有爿门脸很不起眼的杂货铺。不管杂货铺外是发生纠纷、械斗或枪战,外界的纷扰都不能干扰它分毫,杂货铺始终早九开张、晚九闭店,数十年如一日维持原貌。
深秋的夜晚,一个独行的身影出现在寂静的陡坡上。
那人戴棒球帽,穿黑色衣服,走路时脚底几乎没有声音。他一个人独自往前,高挑清瘦的身影融化在夜色的浓墨里。
他在杂货铺前停下脚步,掀开门帘,走入眼前这家半沉地下的店铺。
坐在柜台后方的老头正用一台旧电视机收看足球赛。他紧盯屏幕,伸手指了下墙上的挂钟:“打烊了。”
挂钟的指针刚走过九点。海夜街内,无人不知这家杂货铺的规矩:过了九点,即使店门没关,也不再营业。
但他显然并非海夜街人,静默站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头见来人不动,嘟哝一句:“走吧,买东西明天来。”
“老先生,”他轻声开口,“我找阿K。”
老头闻言,眼睛从老花镜上挑起,打量了一眼来人。
黑色的棒球帽下是一张年轻男子清俊的面庞。
老头指了指他身后的门:“阿K在里面。”又转过脸,继续目不转睛收看球赛。
年轻人道了谢,绕过老头走进内屋。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堆放货物的储物室,其中一面墙开了张门,门虚掩着,在地上落下一束光。
他穿过堆满的货物,推开那张门。
门内是比外面的储物室大得多的房子,房子正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是一台尺寸很大的显示器,显示器旁堆了好几碗泡面。一个穿连帽卫衣的男生背对他,驼背坐在电竞椅上,头戴耳机、手握鼠标,正噼里啪啦玩联机游戏。
卫衣男生的耳机音量开得很大,对走到他身后的人毫无察觉。
他把手轻轻覆在男生肩膀上。
“操,现在别找我,我他妈正打到关键的地方,”男生不耐烦地动了动,想把那人的手甩开,“在旁边坐会儿,等我打完再说。”
一个清而淡的声线响起:“阿K。”
听见这个声音,叫阿K的男生手一抖,差点把鼠标丢出去。显示器上,他玩的角色啪一声,血液飞溅,被敌方一枪爆头。
然而阿K已经顾不上游戏的功败垂成和队友的疯狂谩骂了,刷地站起身,一把摘掉耳机,瞪大眼睛看向来人。
“我操,”他骂出脏话,“操他妈,谢存?”
与阿K震惊得扭曲的五官比,谢存的神情很沉静:“嗯。”
“你他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阿K带着吃惊的余韵,打量眼前近九个月没见过的朋友。
这九个月里,谢存一共给他打过三次电话。
第一次在堪支,谢存让他帮忙调查韩溪在不在韩呈手里。
第二次谢存回了联盟州,但来电位置却不在M市,而在S市。谢存没有解释待在S市的原由,也没有说要待多久。
之后很长时间,谢存都没有再给阿K打电话。
阿K查了很久,差不多可以确定,韩溪不在韩呈手里,至少不在他熟悉得可以背出每条明街暗路的M市。
他确定之后,给谢存回过一次电话,很奇怪,谢存S市的手机号始终打不通,信息也发送失败。谢存再一次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从那之后过去了两个月。
直到半个月前,谢存突然又换了张手机卡联系阿K。阿K给自己的手机做过改造,能直接显示来电位置——谢存在一个距离首府十分遥远、偏僻的西部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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