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116)

　　谢存逮住时机，赶紧告辞：“我先出去。”

　　他合上房门之际，迟培正接过儿媳手机，正与对方通话。迟培正说：“他们来我已经很不高兴，你跟迟苒别再跑过来。此外，还有件事，我已经做出决定，要跟你们所有人说……”

　　谢存整个人局促得不行，快步走远，没有再去听那件事是什么。

第120章 终章（上）【你怎么不是迟家人】

　　“前往联盟州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Z90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随身物品，由19号登机口登机——”

　　候机室里响起女音播报，旅客逐渐汇拢在登机口，形成长长的队列。

　　旅客们陆续进入廊桥，候机室空了下来。靠窗角落，戴黑色棒球帽的年轻男人感受到环境的静谧，方才合拢书放进书包，从座位起身。

　　空姐见不由朝他摆手：“先生，登机口就要关闭了！”

　　年轻男人连忙加快步伐，走到登机口，递给对方护照和登机牌。

　　“抱歉。”他说。

　　在充满自然气息、远离喧嚣的乡村待了两年，突然回到高楼林立、节奏飞快的都市，他总有些慢半拍，找不到相适应的节奏。

　　空姐目光扫向护照上的信息：“谢先生，能麻烦您摘下帽子吗？”

　　“好。”

　　谢存取下棒球帽，露出细软的黑色短发，以及一张苍白俊秀的面孔。

　　每天人来人往，空姐见过太多面孔，眼前男人的脸相较之下，并不算特别出众。但男人身上散发一种难以描述的气质，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将证件还给男子，面露微笑：“祝您旅途愉快。”

　　等人走远，同事碰碰她胳臂：“诶，你的菜？”

　　“拜托，我有男朋友好不好，觉得他气质不错而已。

　　空姐耸耸肩，关闭登机门，拉着行李箱跟同事走进廊桥。

　　十三个小时后，从X国飞往联盟州S市的航班抵达机场。

　　飞机落地后，空姐完成机舱内部的清扫整理，放松下来，习惯性打开手机，刷一刷热门资讯。一条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个航班起飞前最后一个登机乘客，居然是登上新闻头条的名人。

　　而乘客本人，连手机都没有，独自一人往出站厅走，对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一无所知。

　　近乡情怯。

　　随着出口遥遥可见，谢存心头一阵一阵掠过紧张。

　　迟培正的秘书克雷斯告诉他，两年里，迟清行基本把事业重心搬到了S市。他一直没换更大的房子，就住在大一买的公寓里。

　　谢存于是直接购买了飞往S市的机票。

　　买好机票，注视网页上探出的确认信息，他被强烈的不真实感席卷。与清行分开两年之久，那么漫长难熬的思念，如今竟只需要一趟航班，十几个小时飞行，就能重新相见。

　　直到出发一刻，他都没有告诉迟清行，他回联盟州了。

　　倒不是想给迟清行制造意外惊喜，而是因为越临近重逢，他反而愈发忐忑不安，以至于不敢在尘埃落定之前，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把那填满身体的焦灼期望，像梦境一样倏然破碎。

　　出站口人头攒动，其中不少人拿相机设备，像记者一类。

　　大概有某位娱乐名人与他同趟飞机，被记者蹲守吧！

　　谢存默默想着，继续往前走，耳边突然擦过快门的喀嚓声。不少人朝他涌来。他下意识侧身，想从旁边绕过。一人见他要走，急得一把攥住他胳臂：“谢存先生，请你留步，回应大家几个问题好吗？”

　　谢存被撞得步伐不稳，脸上闪过愣怔：“我？”

　　“迟老先生暌违十年接受媒体采访，公开宣布将属于他名下所有资产交你接管，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什么？

　　谢存脑子翁一声炸了。他坐了十几个钟头飞机，还没倒过时差，被记者们石破天惊的提问，弄得僵在原地。

　　还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伴随一股木质调淡香，一只手牢牢按住他肩膀，把他有力而稳定地揽住。

　　“不用回答，”低沉动听的嗓音贴他耳畔，“跟我走。”

　　记者们哗然。谁都没料到，前脚迟培正宣布把资产交给一个外人，后脚迟清行就现身机场，把这个“外人”当众护在怀中。

　　敏锐的记者们迅速意识到，迟清行的现身，表明了他本人，以及整个迟家的态度。

　　他不由分说揽着谢存，带他往停车场方向走去。两人都是年轻人，个高腿长、外形出众，气场说不出的融合，随手一拍都像大片。有记者不禁打趣：“迟先生、谢先生，既然公开了，不如大方一点，多分享几句！”

　　迟清行闻言低眸，目光刮过起哄的记者，透出警告意味。

　　周遭温度硬生生冷了三度，记者们往外退了退。

　　两人穿过众人走到电梯口。记者们跟了一路，见不管说什么，都撬不开两人的嘴，也就此作罢，没再不道德地跟进电梯。

　　电梯门关闭，封闭的轿厢里，耳朵终于清静。

　　突兀遭遇一场喧闹，谢存原本再见迟清行的情绪起伏，被冲得烟消云散。他怔怔问：“到底怎么回事？”

　　“待会跟你说，”迟清行捏了捏他掌心，“先上车。”

　　谢存不再多说，随迟清行走进地库、坐进车里。

　　迟清行启动车，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扔给谢存：“你自己看。“

　　屏幕上出现一段视频，视频里，迟培正靠坐在病床上，正接受某家知名媒体的采访。

　　S市是一个大晴天，日光明亮无边的铺满高速公路。

　　采访的放出时间是七小时前，那个时候，谢存正在云霄之巅的航班上，浑然不知，迟培正会做出这样令人震惊、错愕的决定。

　　视频时间不长，只问了几个问题，迟培正的回答也很简短。他说，经过这次意外坠马，放下了很多执念，计划用人生最后的岁月彻底休息，把事业放手给后人。

　　然后，他停顿几秒，说出一句所有人没想到的话。

　　“我决定把自己手中持有的资产，全部交给谢存接管。”

　　迟培正面色平静，隐约笑了笑——这一笑，谢存突然觉得，是隔着遥远的镜头，笑给自己看的。

　　他想起离开前，到医院与迟培正道别。临走之际，迟培正也是这样近乎狡黠的一笑，对他说：“你回联盟州后，会收到一份礼物，好好收下，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他当时脑子里全是迟清行，没有太把迟培正的话放在心上。

　　没想到，竟是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礼”。

　　谢存关闭视频，把手机还给迟清行，沉默不语。

　　迟清行边开车边说：“爷爷十几年没有接受媒体采访了，他这次主动约见媒体，就是为宣布自己的决定。”

　　“……”

　　见谢存不说话，迟清行看了谢存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往前开车：“你不用担心，对于爷爷的安排，迟家不会有意见，”他语气一顿，轻了几分，“我的话，自然更没意见。”

　　“我不明白，”谢存语气透出迷惘，“你爷爷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迟清行蹙眉：“为什么不明白，这不是很正常的决定？”

　　“啊？”谢存看向迟清行，顾不得用目光勾勒自己恋人两年不见的英俊面容，大惑不解说：“哪里正常，我不是迟家人，他的资产，全部给你和你姐姐不好吗？”

　　迟清行被他的反问噎住了：“你……”

　　往前开出一段路，才夹杂不悦，挤出完整的话：“你怎么不是迟家人。”

　　“怎么是？”谢存下意识反问，话到一半，忽然明白了迟清行的意思。

第121章 终章(下)【以后的每一天】

　　他脸上一热，扭过头：“就算、就算这样，爷爷也没必要这样做。”

　　“爷爷猜到你不会答应，所以等你上飞机后才公开宣布。无论你本人意愿如何，这件事已成为既定事实，你如果推辞，不仅让人觉得虚伪，也会让迟家陷入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