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潇洒地将篮子往肩上一挎,大摇大摆穿过院子。要从大门出去,忠勇堂是必经之地。悄悄摸到忠勇堂门口,见伍智达神情严肃,全神贯注教孩子们练功。他纵身一跃,轻轻落于院墙之上,轻手蹑脚顺着院墙往前走。
院墙两边种着树木花草,满墙开着蔷薇花,能将他身形很好地隐藏,。但蔷薇花刺也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小心翼翼捡着没花枝的地方落脚。眼看快要走到头,突然和下面一双狗眼对上了。
元宝眼珠黑漆漆,吐舌摇尾望着他,十分亲热。江千夜当即不敢动弹,他虽易容成伍智达的样子,但狗凭借气味识人,若它叫起来就麻烦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元宝歪着头盯着他,眼神尽是疑惑。它收了舌头,尾巴不摇了,鼻翼翕动努力嗅着江千夜的气味。
江千夜后背出了汗,脸一下失了血色,见那狗已有要张嘴狂吠的架势。千钧一发之际,顾不得脚脖子会被花枝刺到,“嗖嗖”三两下冲过墙角,稳稳落于院外。
落地的瞬间,“汪汪汪~”院内元宝的狂吠声便传来。江千夜脚脖子被花枝刺流血了,疼得皱眉,回头一看紧闭的院门,洋洋得意:傻狗,有本事飞出来啊~
江千夜轻扭了下脚脖子,挎着篮子大摇大摆走出门。
忠勇堂里,大家见元宝冲着墙角狂吠,都停了手。胡牛牛叉着腰好奇地问道道:“达叔,元宝怎么了?”
“许是耗子。”伍智达见蔷薇花枝轻颤,转身对大家道,“都别偷懒,站好,继续练!”
春日午时的阳光明媚,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得身上暖洋洋。老人三三两两在街道两旁晒太阳,江千夜一路和他们打招呼:
“伍掌柜好啊~”
“伍掌柜这是要出去买菜?”
冒充他人的刺激充斥心头,江千夜笑容可掬,学着伍智达的模样一一回应:
“是啊~阿伯晒太阳呢~”
“太阳好,出来给猴崽子们买点好吃的。”
沿着街道一路往下,鸟语花香,民风淳朴。来到玉带河边,耳中听得流水叮咚,鼻中嗅着远远传来的烟火味,仰面感受这美好的人世间。
“敏之,你在此作甚?”一声叫喊打断江千夜思绪,睁眼便见陈显忠正在河对岸。
“妈的,下次出门一定看黄历。”江千夜嘀咕了句,转身欲走。
陈显忠见他要走,竟直接一跃而起,跃过河面径直落于江千夜身后,伸手一把拉住他,低声质问:“敏之,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他声音些许颤抖,小心翼翼中透着伤心。
真是要命。江千夜哪知他们之间的恩怨,又怕陈显忠看出破绽,只得梗着脖子往前走。
陈显忠见他不说话也不理自己,只顾埋头往前走,又一把抓住他衣袖,伤心欲绝:“敏之,在妙染坊时不都说开了吗?难道你又反悔了?”
说开了?天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江千夜心虚得紧,满头大汗,被他拖着走不成,背过身结结巴巴学伍智达的声音:“没~没有,我有急事,你别拉着我。”说着又往前挣。
陈显忠穷追不舍地抓着他衣袖,急切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看我一眼?难道我真的让你如此恶心?”
难道显叔做了什么对不起达叔的事吗?江千夜心头有了底,当即一甩衣袖,挣脱他的纠缠,带着三分怒气道:“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回答不了的问题就抛给对方,顺便还能试探对方的底细。
果然,陈显忠放手后退两步,半晌后几乎是哽咽着道:“我用半生来忏悔我的罪孽,到头来还是得不到你的原谅……我这一生只倾心一人,终因一时冲动求而不得……”
江千夜听他如此摧心剖肝,带着厌弃人世的意味,登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二人的关系。
“哟~想不到他竟是达叔的旧情人~”江千夜心中暗自偷笑,“难怪达叔不反对我与远哥,原是物伤其类~好,小爷今日就来成全你们。”
打定主意,他依旧不敢转身,背对着他沉声道:“我可没说恶心你,那是你自己说的。”
“敏之~”陈显忠疑惑地看着他后背,眼中瞬间有了光彩,“你……你原谅我了?”
“那得看你表现。”江千夜脸上偷笑,嘴里却冷淡,“你若表现好,我便原谅你;你若表现不好,我就再不见你。”
“好。”陈显忠收了泪,望着他背影,“我知你心中所想,你放心,我无论如何助你达成心愿。”说着竟坚定地转身离去。
“就这么走了?”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江千夜心中窃喜,“既帮达叔出了气,又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两全其美!”
江千夜在罗衣镇逛了一下午,买了烧鸡、包子等易携带的吃食,装了满满一篮子,傍晚时才偷偷摸回镖局。
亥时,他提着食盒来到木屋。“臭小子,门没关,进来吧。”师父在黑暗的屋中说道。
江千夜正疑惑他为何不点灯,一脚踏进木屋,便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当即侧身一闪,险险避过偷袭,四周随即响起无数细小破空声:黑暗中竟是有无数暗器向他袭来。
江千夜大惊,口中骂道:“老疯子,你疯了么?”不敢怠慢,当即用天阙剑第一式,快如闪电,身如柳絮般轻盈地东躲西闪,从密密麻麻的暗器缝隙中灵巧地穿过去,毫发无伤。
屋中突然亮灯。江千夜这才看见,他师父竟然坐在床边,双手指缝夹了不少暗器,正虎视眈眈对准他。
江千夜惊魂未定,吓得倚在门上,后背出一身白毛汗,心惊胆战:“师~师父,你要杀我吗?”
花知焕保持攻击姿势静默片刻,随即放下暗器:“小子,若是一个月前,你断然无法应付刚才的袭击。”
江千夜双腿发软,犹疑着缓缓朝花知焕走去:“所以呢?”
“继续跟我学,一日也不可落下。”花知焕声音透着不容拒绝,“你若不听,我打断你腿。”
江千夜笑了,提着食盒走到他面前,将食物一一拿出:“打断我腿,不是更不能练剑了吗?”
说完只觉腰间一麻,顿时四肢僵硬,丹田内力完全无法提起,更别谈冲开穴道,手上的纸包“啪”掉落在床上。
师父竟然偷袭他。
“师父,你不是真想打断我腿吧?”江千夜身子僵得跟木头一样,声音颤抖。
花知焕艰难地撑着缓缓起身,疼得浑身颤抖,却依旧没有放弃:“不~不断你腿……”胸腔内剧烈的疼痛差点夺去他的神智,咬牙强忍,缓一缓又继续下床,“我要把你绑起来,你何时答应我~何时给你解开~”
他艰难地将双腿挪下床,疼得身子缩成一团,剧烈地喘息两口,撑着重伤之躯缓缓站起,捂着胸口拖着股骨断裂的右腿,一步一挪,艰难地往床对面而去。
对面墙上挂着打猎用的麻绳,他要用这绳子把江千夜捆起来。
“师父!”江千夜见他完全不顾惜身子,骨头都断了还要固执地挪动,急得大喊,“你疯了么,快停下!”
花知焕疼得汗水直流,将罩面的布也打湿了,却咬牙道:“你为让为师活得久些,连梦寐以求的天阙剑法都能拒绝……为师就算丢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教会……”
在山中冥思苦想一日一夜,花知焕终于明白江千夜的苦心。这傻孩子对天阙剑法望眼欲穿,竟因为自己那一句话,就要放慢练功速度。花知焕百感交集,感念这孩子一片赤子之心,发誓要让他恢复训练。
“师父……”江千夜心头酸楚,看不到师父情况,只听他痛得不停地咬牙、闷哼,气喘吁吁。那条断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就像一把刀,割得江千夜的心鲜血直流。
“师父……”热泪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往下流,江千夜心中百般煎熬。
花知焕强忍剧痛,走得异常缓慢艰难,一手捂着肋骨断裂处,一手扶着墙,几步路的功夫,他差点疼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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