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夹马腹,毛球似也怕蹄声吵醒江千夜,蹑手蹑脚往山下而去。
“星河,莫贪玩,跟上远哥,我们回家了。”
天蒙蒙亮,鸿安镖局的大门便开了,赵满仓带着三个孩子在大门口扫洒。四人分工合作,干劲十足,将破败的镖局门前打扫得纤尘不染。
“满仓,这下该有生意了吧?”一个孩子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仰头问他,“我们每日打扫得这般干净整洁,客人应该会上门吧?”
赵满仓绿豆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眺望着远处,思忖片刻沉声道:“难说。”随即又豁然一笑,“那又如何?就算没有生意,我们还是要认真练功。师父说了,不可堕怠。”
“嗯!”孩子认真点头,“我最听莫大的话。”
“我们也是。”孩子们立即附和。
“走,回去吃早点,然后练功!”赵满仓微微一笑,利落地转身,矫捷地往镖局内跑跳而去。孩子们欢呼雀跃,跟着他猴跳着进了门。
作者有话说:
再不与他分开了
第127章 恰似故人归
耀眼的太阳刚露出一丝光线,毛球答答踏着湿润的青石板,耀武扬威地站在镖局门口,冲着路过拉马车的驽马喷响鼻,骄傲地甩着头颅,雪白的鬃毛随风飞舞。
莫远歌抱着江千夜下了马,冲毛球使了个眼色。毛球便趾高气昂地自己从侧门回马厩去。
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殷勤地冲莫远歌打招呼:“莫镖头,好久不见啊~”见他抱着一个熟睡的男子,关切地问道,“哟,这是怎么了?”
是镇上的街坊。莫远歌冲着马车微微一笑,点头应道:“程伯早。”温柔地看了一眼怀中人,羞赧一笑,“他身子不适。”
“那可不敢耽搁,莫镖头你快去寻大夫。”老者关切地道。
“嗯。”莫远歌回以感激一笑,抱着江千夜大步走向大铁门。大铁门重新补了漆,尚且透着浓重油漆味。
抬头望着打扫一新的匾额,心中感慨万千,莫远歌低声对怀中人道:“星河,我们回家了。”
尚未腾出一只手敲门,大铁门便“吱呀”从里面开了。赵满仓推开门,没料到师父正抱着“师娘”站在门口,惊得手中准备挂大门口的红绸一下掉地。
“师父!”他满脸堆笑,化身摇尾犬,殷勤地把师父迎进门,“您总算回来了!家里来客了!”
“谁来了?”莫远歌抱着江千夜踏进门,朝内院走去。
赵满仓小跑着跟上师父:“梁掌门来了,还有一位,听梁掌门叫他二师兄,应该是雅颂先生风无明。”
莫远歌一下站住:风无明终于回来了!两年前他去南海寻代替火曜石的药,一去便是杳无音讯。如今沧海已桑田,江湖巨变,自己也再不需要那药了,他才回来。
莫远歌心中苦笑:果然是个不合时宜之人。
不过他乃不输太医令的杏林圣手,说不定能医治好江千夜。念及此,莫远歌加快脚步,快步走过垂花门,一进后院便见梁奚亭和风无明站在院中,两人说着什么。
一见莫远歌以及他怀中人,两人立即停止了攀谈。梁奚亭脸色一下暗沉下来,夹杂着些许不自在;风无明却神色自若,泰然望着二人。
“舅父。”莫远歌装没看到梁奚亭脸上的尴尬,冲他微微一笑,转头对风无明颔首,“雅颂先生。”
与两年前比,风无明明显苍老了,也黑了不少,想来南海的风也不那么和煦。这两年为了寻那穿心草,他定吃了不少苦头。虽然面目苍老,但他依旧如往日般从容柔和。一双慈蔼的眼上下打量着莫远歌,莞尔一笑:“莫镖头因祸得福,我这一趟不算白跑。”
“二师兄……”梁奚亭感激他为莫远歌如此劳累奔波,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瓶对莫远歌道,“温如你看,二师兄寻遍南海,几次差点葬身深海,终于为你寻得穿心草……这份恩德,你需牢记。”
风无明微微一笑:“掌门言重了。”关切地对莫远歌道,“莫镖头先把人送回屋里,待我为他诊脉。”
莫远歌感激地冲他点头,抱着江千夜回了屋。屋中,江千夜躺在床上睡得香甜,风无明一手捻须,一手为江千夜把脉。他闭着眼,眉头紧皱,半晌没说话。
莫远歌担心江千夜病情,望着风无明随即又紧张地盯着江千夜,满脸担忧。梁奚亭怕打扰风无明,轻轻拉了一下莫远歌衣袖,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两人走到院中大树下,梁奚亭上下打量着莫远歌,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担心他身体没复原,嘴上却忍不住责备:“你跑什么?伤好了没?”
莫远歌低头小声道:“无碍。只是见他这样,心头……实在不是滋味。”
他低垂着头,神情落寞,看得梁奚亭一阵不忍。叹了口气轻拍他肩,轻声道:“我何尝不是。尤其得知他为给你复仇,竟将柳榭卿骗到那山洞里,试图引武帝来……”
“什么?!”莫远歌惊诧地抬头。
“唉……”梁奚亭叹息一声,将他走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得了谵妄之症,时好时坏,布置那满洞的陷阱,不知花了多大的精力和功夫……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梁奚亭拍了拍莫远歌肩头,神情落寞,“舅父往日阻拦你们,以后不会了。我只希望能早日治好他,你们俩一直好好的,便别无所求了。”
“嗯。”听着梁奚亭的话,心头如有钢针扎着,喉头哽得发痛,多余的话再说不出口,红着眼睛抬头勉强对梁奚亭一笑,“多谢舅父成全。”
见他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么一个大男人,竟凄然至此。梁奚亭难过地抬头望天,以防落泪。原本想给他寻个良配,好好生几个孩子,将镖局的血脉延续下去。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梁奚亭想通了。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与他患难相交同生共死,怎么拆也拆不散的人,世间千万人再难遇一个,是男是女又何妨?
“这本手札托付给舅父。”莫远歌从怀中取出邬先生给的手札,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梁奚亭,“劳烦舅父通知他们家人。”
梁奚亭接过手札,翻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收起哀戚之心,报以莫远歌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交给舅父。此事势必在北梁朝野造成舆谔潮,逼萧景明回应。”
“如此正好。”莫远歌热切望着梁奚亭,“舅父且准备,我先去会他一会。”
“温如。”梁奚亭看着他,眸光温柔,“当心些,你若再出事,舅父真的经受不住了。”
“嗯。”莫远歌轻松地点头,“舅父放心,我会保全自己。”
两人回到屋中,风无明已把完脉,正坐在案前写药方。江千夜躺在床上,头偏向里侧,看不见面容,头上插着几根银针。莫远歌见状,连忙过去查看他状况。
“二师兄,他情况如何?”梁奚亭踏进门,站在风无明身边看他写药方。
风无明停了笔,取下鼻梁上的琉璃镜:“有些棘手。”
“如何棘手?”坐在床边的莫远歌连忙追问,“能根治吗?”
“莫镖头莫急。”风无明起身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着江千夜头上银针,“他的谵妄之症至少有十年之久,这两年又病得这般严重,痊愈需费些周折。”
“十年?”莫远歌惊了,低头看着江千熟睡的脸,顿时如遭重锤:自己只在妙染坊和桐林镇见他发过病,难道早在袁府时就已有了那病?
“你有病,莫贪玩了,随义父回去。”
当年清泉山里遇袁福芝埋伏,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自己全神贯注警惕那老贼,竟没有去想他话的真假……如此看来,星河应当是在袁府时就发作过了。
可是他竟瞒得这样严实。望着那张陷入深睡的脸,莫远歌忽而满心悲哀:我与他这般亲密,他还要瞒着有病的事……难道是怕我知道会嫌弃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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