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信鸽又被放飞在黑夜里,莫远歌准备歇息。
“嘶~啊~”隔壁传来极江千夜轻微痛楚的呼声,莫远歌侧耳倾听,又没了声息。莫远歌不放心,起身至江千夜门口,轻扣门扉:“星河,你没事吧?”
“没……没事。”江千夜声音慌张,接着“啪”一声,像刀落在了桌上。
莫远歌径直推开门,江千夜连忙背过身去,慌张地拾掇什么。桌上摆着一把匕首,刀刃上沾着血,听到莫远歌走进来,他吓得声音都劈了叉:“别~别过来!”
“你在做什么?”莫远歌快步走过去,吓得江千夜捂着左手腕慌张躲避,却一时找不到适合的地方躲藏,伸脚蹭了两下地上的血迹,捂着手一头扎到桌底。
“咚!”慌乱中额头一下碰到桌角,江千夜顾不得疼,往桌子里面缩,抱着手瑟瑟发抖,紧张地看着那人的脚,绝望地祈祷他不要过来。
但莫远歌已经看见了,江千夜左手腕正在流血。他一下明白过来,僵在原地,眼前那几滴发黑的血刺疼了他。
江千夜蹲在桌下,瘦弱的脊背轻微颤抖,只觉头皮发紧。大难临头不过如此,他宁愿去冰冷的砚湖泡一晚,也不愿被莫远歌看见自己做这事。
皮肤已割开,该把黑血挤出来了,但江千夜如芒在背,冷汗涔涔,无法在那人的注视下有任何动作。
莫远歌缓缓走到桌前单膝跪下,漆黑的眼眸并没有看江千夜,只是盯着他的手腕,把手掌轻轻覆了上去。江千夜被他的手烫了一下,浑身一颤,把伤口捂得更紧了。
“出来。”莫远歌柔声道,“给我看看。”
江千夜固执地不为所动。
莫远歌径直拉开那只手,见他左手腕内侧有一道长约一寸的破口赫然眼前,正往外渗血。切口不深不浅,刚好能放血,又不至于切到大动脉,显然那人对此十分熟练。
“我帮你。”莫远歌声音依旧温柔,只是隐藏不住颤抖,伸手拉他。江千夜挣扎起来,试图脱离那只手的掌控。
莫远歌不容他挣扎,反手捉住他,将他从桌底拉出摁在椅子里,半跪在地,低头吻住了那伤口。
温软的唇,轻柔的吮吸,一口口的黑血被他吸出,吐出……莫远歌垂着眼睑,唇上不可避免地沾了血,对比他苍白的脸,犹如掉落雪地的残红。
被莫远歌的唇吮过,一股酥麻感从江千夜手腕往四肢百骸蔓延,做见不得光之事的紧张、忐忑渐渐消散。偷瞄那人的脸,他神色柔和,有些难过,却没生气。他说过不许自己再练阴极功,可自己偷偷练了,放血时还被他抓现行,他依旧没生气。
“远哥……”江千夜可怜巴巴地喊了句。
莫远歌吐出最后一口黑血,给伤口敷上金创药,细细包扎:“你是狗吗,还钻桌底。头撞疼了吗?”
江千夜摇头,脸红得要滴血,丢脸丢到姥姥家。
“以后不能再用阴极功了。”包扎好,莫远歌用手背擦了下嘴唇,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只纤细的手腕,雪白的手腕内里,遍布的灰色刀疤,重重叠叠,已然数不清多少条。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若再见你这样,我便不再是你的远哥了。”莫远歌警告他。
“嗯。”江千夜连忙竖起三根手指,举到眉毛高的位置十分认真地发誓,“我发誓,绝不再练。”
莫远歌抬眼看他,眼眸里是深深的自责:“也怪我……若是我武功再好些,你便永远无需出手。”
这人自己都还淋着雨,却想给江千夜撑伞。
“永远?”江千夜心中一动,“远哥要永远护着我?”
“嗯。”莫远歌嘴上应着,却没看江千夜那双充满期望的眼睛,起身收拾桌上残局,“去歇息,我来收拾。”
江千夜脱了外袍钻进被褥,两只黑漆漆的眼看着莫远歌的背影。他很快就要收拾好了,收拾好,他就要走了。
“你……冷不冷?”莫远歌背对着他,把擦干净的匕首放进刀鞘。
“冷。”江千夜眼睛一亮。
莫远歌没回头,径直吹了灯。黑暗中,江千夜听到他朝自己走来。窸窸窣窣宽衣解带的声音,随后,床一沉,莫远歌掀开被褥在他身边躺下。黑暗中,江千夜凝神屏息,一双坚实的臂膀伸过来将他揽入怀。江千夜背紧贴莫远歌胸膛,头枕着他胳膊,莫远歌低沉声音就在耳边:“这样就不冷了。”
这种姿势下,小江公子不能威胁莫远歌了。江千夜难耐地挪动了下屁股,却没蹭到想蹭到的东西——虽以这样不雅的姿势抱着,莫远歌却克己守礼,收腹缩腰,不沾染他半分。
“远哥……”江千夜想转身面对他,“我想面朝你睡。”
“别乱动。”莫远歌手臂用力阻止他翻身,威胁道,“安份些,再动我就走。”
只得作罢,江千夜背部紧贴他温热的胸膛,明明亲密无间,却也疏离。那人绵长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江千夜小声问道:“远哥,我若是女子,你会娶我吗?”
“不会。”莫远歌声音含着几分睡意,他很困,很累,亟需休息。
算了。江千夜泄气,气鼓鼓地睁着眼,渐渐抵不住困顿,缩在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
两人皆劳累,睡得死沉,不知不觉中睡姿就变了。不知何时莫远歌没再抱着他,仰面躺着。江千夜半边身子压着他,硌得腰不舒服,翻个身径直趴他身上。两人脸紧贴着,各自睡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又早已分开。
第二天的一日三餐,江千夜一改故辙,冷水饭也吃了个肚儿圆。莫远歌疑惑地看着他:“今日怎么肯吃了?”
江千夜嘴巴塞得满,含混不清地道:“饿了。”
莫远歌默默把自己碗里的饭拨给他:“明日让他们多送些饭。”
“嗯。”江千夜不推辞,端着碗吃得干净,抹抹嘴,“远哥,我们去长生殿吧。”
宋青梅的灵柩已停棺月余,再有十多天就该安葬了。赵明镜早已吩咐过,宋青梅的灵柩会葬进妙染坊灵山中,与祖祖辈辈为伴。梁奚亭为让莫远歌安心守灵,许多事便不再让他参与,借着往日布下的江湖与朝堂的势力,与伍智达暗中策划着一场惊天巨变。
长生殿里僧侣诵经声依旧,烛火摇曳,肃穆庄严,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莫远歌与江千夜披麻戴孝跪在灵前,有人来拜祭便向来者回礼,无人来时便默默烧纸。表面静默安然,实则各自背地里怀揣自己的秘密。
夜里回到海棠阁,饭还是冷水饭,但量比往常多了些。江千夜跟几日没吃饭一样,吃了满满两大碗,告别莫远歌回房歇息。
亥时,一道黑影蹑手蹑脚推开房门,闪身融入黑暗。他身轻如燕,足尖轻踩花枝,一跃一丈远,轻盈落于另一花枝,在海棠林里轻盈穿梭,来到砚湖边。
那黑衣人站在湖边,背着手眺望湖面,听到身后动静,依旧没回头。
“前辈。”江千夜站在他身后,低头拱手。
“天阙剑呢?”那人转身,“怎么不带出来?”
江千夜腰上悬着一柄木剑,是孩童练剑的道具。“前辈不是让我把它藏好吗?我想只是练剑招,什么剑都一样。”
那人似透过黑布在打量他:“天阙剑和木剑怎能一样?我不奢望天阙剑认你为主,但你需习惯天阙剑的重量,才能恰到好处拿捏力道。”
“那我回去取。”江千夜转身欲走。
“今夜不必。”那人道,“我要先看看你资质如何。”
江千夜疑惑转身。他自认学武资质不差,在袁府那般不适的条件下,也能将阴极功练至七重,学个天阙剑法有何难?
“天阙剑法刚柔并济,讲究变化之道。”那人道,“你足够柔韧轻盈,但刚猛不足。走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看看。”
自己是匹千里马,不是骡子,江千夜坚信。跟在他身后,想象一会儿他对自己点头称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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