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江千夜气得要钻进去揍他。莫远歌一把拉住他:“舅父你就别再招他了。”又对江千夜道,“你无需开口,危柱山多是功力深厚的音律大家,只怕你一开口就露馅儿。介绍你的事交给我舅父即可。”
“那我就说她是你媳妇。”梁奚亭坏笑道。
莫远歌一皱眉,笑眯眯看着身边人那张长着雀斑,塌鼻小眼的大饼脸,伸手搭在他肩上:“家有丑妻,如有一宝。舅父安排就是。”
马车一路往山上缓缓而去。莫远歌指着前方一座宅院道:“那是知音坊,是危柱山二弟子风无明居所。”
江千夜心生好奇:“这人名字怎么像云章楼的人?”
莫远歌笑道:“他本就是风山长的儿子,从小就被送到危柱山,拜我外祖为师。”
“好了,星河你莫要说话了。”梁奚亭在车厢里提醒道。
“哦。”江千夜果真不再说话,莫远歌便一路驾着马车路过知音坊,一路往上而去,最后停在一座巨大的宅院前。
江千夜下了马车,抬眼看着那古朴的院门,上书“无方园”三字,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衫的年轻弟子。
莫远歌从马车上把梁奚亭扶下来,那人先是一愣,随后冲着里面喊了声:“师父回来了!”便冲过来帮莫远歌搀扶梁奚亭。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那人关切地问道。
“为师受了些伤,无碍。”梁奚亭伸手扶着年轻弟子的肩膀,“柏君,为师不在这段时间门派有无异常?”
叫柏君的弟子见梁奚亭走路都困难,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没有。师父,你怎么伤成这样。”
这时,一群衣着破烂的少年弟子便从远处冲出来,纷纷冲着梁奚亭嚷道:
“掌门你怎么瘸了?”
“掌门,大师兄打人了。”
“掌门,刚才五师弟爬树摔下来了。”
“掌门,小师弟把床板蹦坏了。”
这哪是一群弟子,简直是一群扰人的老鸹,梁奚亭气得直咳嗽:“咳咳……没规没矩,你们师父呢?又被你们气得不管你们了?”
“没有!”一个拖着鼻涕的少年道,“师父进山采药了,说亥时才回,让我们吃饭别等他。”
梁奚亭问道:“米粮还够么?”
“够的。”那少年道,“师父回了一趟云章书院,拉了一车米粮回来。”
“好了,你们掌门受伤了,我扶他进去歇息。”莫远歌扶着梁奚亭往里走,回头招呼江千夜,“跟上来。”
“莫镖头,这姑娘是谁啊?”那少年问道。
“嘿嘿,莫镖头的爱妻。”梁奚亭疼得冷汗直冒,还不忘嘲笑莫远歌。
“哈哈哈,新娘子给喜糖!”那群少年放过了梁奚亭,又朝江千夜围过去。
“去去去!一边玩去!”莫远歌担心江千夜不耐烦出手打人,连忙把这群孩子轰走。
第28章 五音蕴藏机
这些少年衣衫邋遢,手指黢黑,围着江千夜就要伸手向他讨糖。江千夜哪见过这阵仗,被围在中间心浮气躁地皱眉瞪眼,一张饼脸上不怎么协调的五官快挤在一起,却怎么也避不开那一双双黑黢黢的手,急得满头大汗,正要开口,莫远歌一声令下,孩子们立时做鸟兽散。
他落荒而逃,紧跟在莫远歌身后,用手帕捂着脸。
“哈哈哈,丑媳妇儿。”一个缺牙的半大少年笑着嚷起来。
莫远歌皱眉,空出来的那只手向后拉住江千夜衣袖,拽着他跟自己走。
他一手扶着梁奚亭,一手拉着自己的“丑媳妇”快速进了门,穿过前院便到了掌门居所“竹韵”。他径直把梁奚亭扶到床上歇着,把将江千夜安置在后院。
“柏君,你吩咐下去:后院住了女眷,任何人不得去打扰,违者门规处罚。”梁奚亭对弟子道。
“是。”柏君立即出去传令。
“温如。我虽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后院,但你须知,危柱山不干净,各门各派的内鬼都有,你需警醒些,莫要让人偷着进去。”
莫远歌点头:“舅父放心,我会看好他的。”他一边给梁奚亭换药一边道,“舅父这些年卧薪尝胆隐忍不发,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倒是活得自在。”
梁奚亭疼得皱眉:“若不是要让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帮我传递消息,我早就把他们清理干净了,哪轮得到这些跳蚤臭虫在我眼皮底下撒野。”
莫远歌道:“现在江湖上都道危柱山气数已尽,你这败家掌门辱没祖宗,我听着实在难受。”
梁奚亭微微一笑:“为何要难受?这些虚名重要么?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有盼头,便不难受。”
莫远歌停了手:“舅父教训的是。”
梁奚亭穿上衣衫道:“去吧,去陪你那丑媳妇。”
后院屋子里,莫远歌的“丑媳妇”正在生气,坐在窗前拆头上的珠翠,摔得“噼里啪啦”响。
“怎么了?”莫远歌开门便见他一脸不高兴,问道。
江千夜噘着嘴低声道:“我不想扮丑了。”
莫远歌笑道:“怎么还跟孩子置气,你若不想扮丑便卸了吧,不出这屋便是。”
江千夜道:“那是孩子吗?明明是一群叫花子。危柱山收弟子不看资质的吗?”
莫远歌道:“那你就更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他站在江千夜身后,看着镜中那张脸,“星河,这些孩子都是当年危柱山死去弟子的后代,他们的父母亲人都葬送在那场变故里。危柱山便是他们的家。”
江千夜也看着镜中的莫远歌,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半晌才道:“真好,他们还有个家。”
他叹了口气,起身脱衣衫。
莫远歌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把上身衣衫褪尽,伸手摘除胸口的假乳,红晕悄然爬上莫远歌脸颊,在他脸上迅速晕染开,到耳朵,再到后脖子。他立即转身背对着江千夜,心中“突突”直跳,这才明白梁奚亭为何受惊。
“你……也不避着点人。”莫远歌声音不正常起来。
假皮子用特殊的胶牢牢粘在胸口,取下时并不好受。江千夜一边扯,一边龇牙咧嘴道:“有什么好避的,这又不是真的。”
“你……慢慢换,我出去一下。”莫远歌突然不知该先迈哪条腿,顺拐着推门出去了。
莫远歌站在院中,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幕,冷风吹来都吹不散那画面。这使得莫远歌感到烦躁。
他和梁奚亭是一类人,疲于奔命,活着都艰难,风花雪月从来与他无关,他也志不在此。花容月貌的女子和衣衫褴褛的乞丐,在他眼中并无区别。今日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身子便有些把持不住?
屋子里,江千夜浑然不觉莫远歌的异常,卸了身上脸上的假皮子,换上自己的衣衫,便默默收拾那些易容的工具。
一炷香的功夫后,莫远歌才进来,也不看江千夜,只是站在门口道:“晚饭我会给你送来,今夜你睡床我睡榻。”
江千夜一边收拾一边抬头看他:“你个高,睡榻多憋屈,和我一起睡床吧。那床宽,我瘦。”
莫远歌避开他目光,“唔”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转身又走了。
江千夜有些莫名其妙:“远哥这是怎么了?”
晚饭时,莫远歌把饭菜给江千夜送去,借口照料梁奚亭便走了,一直在梁奚亭屋中待到亥时还没有去睡的打算。
“温如,不必陪我了,去睡吧。”梁奚亭放下手中书,对莫远歌道,“你也不用日日帮我换药,我好歹还有弟子。”
莫远歌期期艾艾放下笔,欲言又止,最终只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梁奚亭发现他的异常,问道:“你往日巴不得把江星河栓在裤腰带上,今日怎似在避着他?莫非是不喜他易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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