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忧点头道:“你且安心住下,平日莫要出院门,若是实在闷得慌可去经楼听讲,但需以纱覆面,莫要让门内弟子看到你面容。”
江千夜点头应声。风无忧招来接待典谒③,交代几句自在居需要的物品,便与江千夜拱手告别。
就这样,江千夜住进了云章楼养伤,偶尔混迹于书院弟子中打听江湖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梁奚亭对江千夜表明来意赠他蝶梦香后,连日来对莫远歌的气便消了。只要江千夜不与他大外甥来往,梁奚亭便安心,觉得是时候去看望一下莫远歌了。
大年初十,梁奚亭拎了一串糕点敲开了伍智达的房门。伍智达丢下编了一半的簸箕打开门,便见梁奚亭满面春风站在门口:“达叔,过年好啊。”
伍智达见他手中拎着的糕点,犹疑道:“梁掌门这是来给我老头子拜年么?我可没压岁钱给你。”
梁奚亭把糕点塞到他手里,笑眯眯地道:“达叔说笑了。达叔为我们舅甥俩不辞劳苦,清秋都记在心里。”
这白眼狼今日总算说了句人话,伍智达接下糕点嘱咐道:“记得去给家主拜个年,不要空手去。”
梁奚亭拍了拍衣襟,怀中“叮当”作响:“达叔放心,备着呢。对了,让牛牛中午做点好吃的,别总给我吃糠咽菜。”
伍智达笑骂道:“臭小子,中午给你炖头牛,行了吧。”
梁奚亭拜别伍智达,又去见了宋青梅,才去敲莫远歌的门。
“进来。”莫远歌在屋中道。
梁奚亭沉着脸推开门,莫远歌正披着衣衫坐在案前看书。抬头见识梁奚亭,连忙穿上靸鞵起身:“舅父。”他脸色青白,与前些日子比消瘦了些,更显肩上那衣衫宽大。
梁奚亭见他这模样有些心疼,绷紧的脸松了些:“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莫远歌给梁奚亭沏茶,“连日不见舅父,舅父去哪了?”
梁奚亭不答,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包火曜石递给他:“按时服用药酒,莫要图省。”
莫远歌接过火曜石放在桌上:“达叔找了个皮货商,把那些雪狼皮都卖了,舅父莫要为我忧心。”
他转身从柜中取出一件大氅恭敬地递给梁奚亭:“这是孝敬舅父的。”大氅面料是绣着暗纹的黑缎,里面是雪白的雪狼皮毛,做工精细。
看到那大氅,梁奚亭伸手接过,声音又软了些:“有心了。”他穿上试了下,十分合身。
梁奚亭脱下大氅,看着莫远歌:“那江千夜一直带着你那大氅,否则我还不好寻他。”
莫远歌看着梁奚亭欲言又止。
梁奚亭知道他急于知道江千夜状况,喝口茶道:“他已答应与我合作,日后不会再来扰你了。你且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安心走镖便是。”
莫远歌失望地坐下一言不发。
梁奚亭又道:“小六子回家探亲失足掉落深渊,尸骨无存,当年与大师兄同去烂柯门的弟子,如今一个不剩了。”
莫远歌一惊,抬眼看着梁奚亭:小六子是危柱山六弟子,当年危柱山大师兄闻争鸣带着小六子师兄弟几人去烂柯门游学。结果闻争鸣便被烂柯门污蔑偷了心法秘籍,这才导致危柱山几乎灭门。
当年之事已年深日久,如今游学那行人最后一个也死了。即便梁奚亭本领通天找出什么线索,没了佐证之人,危柱山窃书污名只怕永远洗不掉了。
梁奚亭苦笑了下拍拍莫远歌肩膀:“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此路不通,我又何必耿耿于怀。危柱山这污名背便背了,但烂柯门也休想好过。”
“舅父要做什么?”莫远歌看着他。
梁奚亭站起来背着手道:“温如,要杀死一个人,不必用刀子,只需将他困在污泥里,待他快爬出时一脚将他踹回原地。”
莫远歌也站起来看着梁奚亭:“舅父的谋划,与江千夜有关吗?”
梁奚亭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自然。他可是一把利刃,杀人的利刃。”
莫远歌想起紫阳真人那句“他若继续练此功,寿数难长”,心下不忍,却也知难以劝动梁奚亭。莫说劝动梁奚亭,他连江千夜都劝不动。
莫远歌又坐下,看着案上翻开的书一声不吭。
梁奚亭看他这模样,道:“我知你对那戏子动了恻隐之心,放心,我会尽全力保全他性命。”
作者有话说:
注:
①门斗:书院看门人,司启闭、洒扫、每夜提铃巡守轮值的人。
②山长:对山居讲学者的敬称,即书院院长。
③典谒:书院中专管接待宾客及四方来自学者的人。
第22章 拈花看云舒
北梁建安十六年三月初五,烂柯公子花知微一命呜呼。此消息一传出,江湖登时炸了锅。花白露自幼子遇刺便病了一场,此时为集结更多的人手搜捕凶手,将赏金提高到黄金两千两。一时间,不少江湖人为了赏金组成了搜捕队,几乎要将北梁翻转来。
清晨,梁奚亭正坐在廊下品茶,监督莫远歌练基本功。莫远歌身上的伤都好了,又开始每日严苛的训练。
“清秋。”伍智达手上拿着一张纸快步进院递给梁奚亭,“京中有动静。”
梁奚亭接过,见纸上写着一行字:袁府集结大批武林高手,似要出京。
梁奚亭快速将纸条揉在手中,皱眉道:“只怕是袁福芝听到花知微死亡的消息慌了,要彻底断了与江千夜的关系。”
伍智达看了一眼远处练功的莫远歌低声道:“正是如此,袁福芝犯不上为一个戏子得罪烂柯门。那江千夜现在身在何处?”
梁奚亭颓然坐下,捂着额头叹气:“唉……在云章楼。”
花知微死亡的消息也在云章书院迅速传开,江千夜一大早就听好几个人在谈论。
他戴着遮面斗笠迅速回自在居,刚要关门,竟看到远处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往书院深处去:走在前面那队人抬着轿,随从的灯笼上写着大大的“花”字,正是烂柯门花家;后面那队由三辆镖车组成的镖队,镖车上插着鸿安镖局鲜红的蟠龙镖旗,领头之人正是莫远歌。
江千夜心中一惊,轻轻阖上大门,转身倚门思索:烂柯门与云章楼结了姻亲,烂柯门只怕是来报丧的;那莫远歌此时来云章楼,又遇上烂柯门的人,是巧合吗?
片刻也等不得,江千夜连忙回到屋中坐在窗前开始易容。
自在居大门上铃铛“叮铃”响起,远处门房内的典谒听到响声,立即小跑过去。自在居这位神秘贵客住进去后,这典谒便供他驱使。贵客不喜人打扰,便想了这个使唤法子。
典谒关了院门走到卧房门口,恭敬地唤道:“公子有何吩咐?”话音刚落,只觉脖颈处一麻,立时失去意识直愣愣地栽下去。
一双手将他拖进门。片刻后,门开了,一个与这典谒容貌、身高、身形完全一致的男子穿着典谒的衣服走了出来,低着头往书院深处去。
花家轿辇径直抬进了万卷楼,从轿辇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妇,正是花知焕与他夫人风暖玉,两人身着素服,皆是一脸疲惫。
风无忧连忙过去搀扶风暖玉:“阿姐和姐夫好久不回来,娘念叨你们好久了。”
花知焕勉强一笑:“幼弟遇刺后门里事务繁多,竟不得空闲陪内子回门,稍后我与内子去向岳母大人赔罪。”
风暖玉思母心切,对风无忧道:“常乐,先去拜会父亲,无蝉有要事与父亲商议。”
三人进了万卷楼。上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宽袍青衿,头戴方巾,精神矍铄神光内敛,儒雅中透着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正是云章书院山主风闻征。
花知焕与风暖玉立时跪拜:“小婿无蝉携内子拜见岳父大人。”
风闻征呵呵一笑,甚为慈蔼:“贤婿玉儿请起。玉儿,你母亲念你多日,你先去给她请安,为父与无蝉说话。”
“是。”风暖玉矮身一福,便随侍女往后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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