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焕捂着腹部跪了下去,张口呕血。面如白纸,满头大汗,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剧痛夺去他浑身所有力气,缓缓软倒在地,闭上眼睛只剩微微喘息。
“君不离不弃,妾定毅守良姻。碧水总有柳相伴,妾愿为窈窕细柳,伴君碧水长流,年年月月,生生世世,天涯亦相从。”风无忧站在花知焕面前,字字句句,痛心疾首,泣血而吟,“花知焕,你负了一个满眼皆是你的女子。你害她抱憾终身,害她含恨而死!她死了!她用死来捍卫你在她心中的好丈夫形象,你何其该死!”
说着抬腿猛地一脚踹他胸口,“呯”一声,花知焕如破布般飞出去一丈远,倒在草丛中一动不动,晕厥过去。
风无忧这一脚冲着要他命而去,自然不会轻,他甚至能感受到花知焕胸腔内骨头断裂。看到那人倒地不动,风无忧目眦欲裂,悲愤难自抑。“杀了他,送他下去陪阿姐!”他红了眼睛,杀气四溢,一步步朝花知焕走去。
花知焕被刺眼的光晃醒,尚未睁眼,周身的剧痛便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他忍不住虚弱地咳嗽起来,扯得胸腔剧痛,嗓子腥甜,又要吐血。咬牙将那口血咽回去,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木屋里。屋子里烧着火堆,风无忧坐在他身边拨弄着柴火,冷着脸一言不发。
“你为何不杀了我。”花知焕忍着剧痛,虚弱地说道,“常乐,杀了我,给玉儿报仇。”话音刚落,忍不住胸中喷涌的剧痛,张口吐血。
“我是想杀了你,但我要先问你一句话。”风无忧声音冷得吓人,转头看着他,眼中杀气腾腾,“害我阿姐不能生育,你,有无参与?”
花知焕闭了眼,戚然道:“我爱她入骨,她死了,我也死了。”他面如死灰,神情悲拗欲绝,似没了魂魄的躯壳。
风无忧眼中杀气渐渐散去,转头拨弄火堆,看着跳跃的火苗,心中越发酸楚,把头埋在胳膊里哽咽:“阿姐,你死得太不值了!”
“是我大意了。当我得知欢儿便是星河后,受了刺激……我应当想到,他这种冷血恶鬼,连亲骨血都能残害,又怎会放过云章书院来的儿媳!”花知焕冷笑着哭了。
“常乐,杀了我。”他闭着眼,再次要求,“我对不起玉儿……”
风无忧缓缓抬头,冷厉地看着火堆:“我本该杀了你。但你是我阿姐深爱的丈夫,我杀了你,日后我见了她,她定会骂我。不如留你苟活着,拖着病躯苟延残喘,一辈子内疚。”
花知焕闭眼运气,丹田之气还在,调动丹田之气游走于四肢经脉,皆畅通无阻。风无忧并没有废他武功。
“你和玉儿一样,心软……”花知焕脸色惨白,闭眼冷笑。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涌出,“且不知,好人不在世,恶人磨世尊。你不杀我,日后定会后悔。”
“烂柯门已经完了,你还能翻起多大风浪?”风无忧起身,傲然道,“我要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烂柯门是完了,你就不怕这把火到云章楼吗?”花知焕捂住胸口咳嗽一声,艰难撑起身子,气喘吁吁地靠在被褥上,“常乐,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却还没到最旺的时候。四大门派只有云章书院没牵扯进来,你觉得你们还能安稳多久?”
风无忧冷着脸道:“你肋骨断了两根,右股骨断裂,只怕落下终身残疾。还有闲心操心我云章楼,担心你自己吧。”
“我本就不打算活了。”花知焕闭眼,心灰意冷,“又怎会在意这幅皮囊。常乐,只有不想活的人,放下背负的在意,才会看得更清晰。听我一句劝,离这潭浑水越远越好。回朝中去,就在御史台好好当你的闲差,万事不要过问,永远做无忧无虑的云章公子。”
风无忧虽恨花家,但思来想去,花知焕也只是个被牵连的可怜人,风暖玉死了,他心中比谁都伤心难过。他上下打量花知焕,软了语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且不说危柱山、妙染坊和鸿安镖局,就连我爹也不会放过你。你将逃亡一生,不得片刻安宁。”
“我自有去处。”花知焕轻声道,睁眼看着他,眼中竟有些许暖意,“你救出来的小混蛋,我还要教他天阙剑法。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剑法,没想到还能还给他,也算我对他稍稍弥补。”
风无忧冷哼了声:“什么机缘巧合,不就是当年花白露从天阙城抢来的吗?他竟舍得给你练。”
花知焕道:“不论这剑法怎样得来,既然星河还在,我就必须教会他。至于他用这剑法如何报复花家,我都无话可说。”
“你放心,有人替他报仇。”风无忧伸手摸了摸嘴角淤青,痛得“啧”了声,冷嘲热讽地道,“他有莫远歌这条最忠心的狗,什么仇报不成?”
“常乐,你和莫远歌有仇?”花知焕警觉地问道。
“有仇。他觉得我跟他有不共戴天的夺妻之恨。”风无忧想起前天晚上那顿毒打就嘴疼,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脸颊的伤,气愤地骂道,“太混账了!粗鲁野蛮至极!”
“是他伤了你?”花知焕惊了。
风无忧坐在火堆旁捂着额头:“他疑心江星河每晚出来是寻我做苟且之事……天知道我多冤枉!上来就是一顿暴打……”
“据我所知,莫远歌不是如此鲁莽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花知焕看着他,“定是你与星河有什么过分举动惹他不快。”
“哪有~”风无忧狡辩,随即心虚地道,“不就是他们杀了袁福芝之后,我把千夜从他身边带走了吗……当时那境况,我也是为他好啊!”
花知焕深知风无忧为人,并不信他只是如此,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我顺便调戏了一下他。”
“谁?”
“他们两个……都调戏了一下。”
“常乐,你也太胡闹了!他不打你打谁?”花知焕忍不住责备道,“该有个人管着你了。”
风无忧抬头,花知焕仿佛还是昨日那个皎皎君子的姐夫。那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风无忧忽而释然了,山前山后各有哀愁,有风无风都不自由。管他谁是谁的妻子儿女,管他明日谁要灭谁,自己左右逢源机关算尽又改变了什么?
风无忧惨然一笑,起身丢了一瓶药给花知焕:“你说得对,我还是当个闲适公子的好。我去御史台当我的闲差了。你若哪天不想活了,写信来我给你收尸,我悄悄把你葬在阿姐墓里。”
“嗯。”花知焕惨然一笑,“不会太久的常乐,不会太久的。”
夕阳斜下,阳光照进木屋,风无忧早已离去半日。花知焕强撑着重伤,倒出两粒药,仰头艰难地服下,从身边小包袱里取出一套黑衣,缓缓穿上,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尽管断了肋骨裂了股骨,他也不想落下一日。早日把江星河教出来,他便能早点去见爱妻了,告诉她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告诉她自己有多思念她。
日上三杆江千夜还未起身,昨日练得太狠,今日浑身酸痛,两条胳膊完全不属于自己,痛得举不起来,腰也火辣辣地痛。
“远哥,我痛。”江千夜躺在床上撒娇,声音甜腻似蜜糖,听得莫远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让你逞能。”莫远歌轻声责备了一句,便来给他按胳膊,“我帮你放松一下,你忍一忍,需促进痛处血液循环,才能快速恢复。”
他手上用力,双手拇指狠狠压进肌肤,强行揉搓,以达到促进血液流通。江千夜立即痛得嚎叫起来:“啊!痛痛痛!”
这次不是撒娇,是真痛得无法忍受,他额头冒汗,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想挣脱这要命的折磨,却被莫远歌强行摁住不让他逃:“忍一忍,疏通便好了,否则还要痛好几天。”
“啊~痛啊~我要死了!”江千夜脸上汗水混着泪水,嘴里呜哇乱喊,“你松开啊,等我缓一缓~远哥我要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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