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一人出声辨出那轿帘上的标识。
前几日袁晶翠的女儿不是给李府老爷做妾,难道就是这个李府?
算算日子,今天刚好是三天。难道入了老爷眼,一个妾还能走回门礼了?
几人心里嘀咕,一旁袁晶翠早就丢了木槌,脸上褶子都笑眯成线了,
还在河里照了照脸,湿手理了理鬓前的枯糙碎发。
她这几天一直担心女儿过的好不好,在李府有没有受欺负。虽然知道为妾不能回门,但她还是惦记着日子。心不在焉就晃到村口河边洗衣服,只要有过路车声,就忍不住扭头看一眼。
果然这一盼就给她盼来了。
“我兰兰就是蕙质兰心,这才几天就得老爷欢心,今天回门了。”
“时来运转,谁都有喝凉水塞牙的时候,指不定哪天自己就栽跟头了。”
说完还白了眼旁人。
她没敢多耽误,赶紧小跑几步,笑脸迎到了村口。
赶车的小厮见前面站着一个村妇,忙勒停了马,扬着鞭子没好气道,“不怕死吗?拦在前面!”
他早就听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刚进村子便被拦住。他就不信还敢收李府的过路费。
“还不赶紧让开,李府岂是你一介村妇能得罪的!”
袁晶翠连忙拾掇了下衣角,赔笑脸道,“哎呀误会啦,都是一家人,我这是专程迎到村口指路来的。”
小厮一听这么说,收了点怒气。目光上下打量着袁晶翠,见人定定拘束站在原地,脸都笑僵了。
这时轿帘掀开,露出一把玉骨扇而后是一双修长白皙的男人手。
小厮见袁晶翠盯着轿帘看,回头见他公子出来了。
“公子,这人说是专程来接的。”
“诶,”袁晶翠连忙朝出来的李公子点头,虽然疑惑自己女儿是嫁给李老爷为妾,怎么回门乘轿的是个年轻公子。
她一脸堆笑,往轿子里望,可惜轿帘落下遮住了视线。她道,“我是史贤兰她娘,老远见你们便迎来了。”
李公子折扇噗嗤一声打开,对人眼笑。但他身边的小厮横目对袁晶翠道,“史贤兰是谁,你怕拦错车了。”
袁晶翠愣了下,忙摆手道,“没错没错,我女儿就是嫁到你们李府的。”
小厮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公子,见他笑着没反应,顿时回头道:
“我家老爷这月纳了二十房妾,谁知道你说的哪个。”
袁晶翠一听笑意凝滞。
李户果然是大户人家,这纳妾像是买丫鬟似的,一个二十两,这不得……袁晶翠想到这里,脑海闷雷迟响,心里立即慌了。
二十个啊,那她女儿该怎么办呐。
小厮见她在原地痴傻定着,也没有要让的意思,便问:“你认识村里苏凌家吗?”
袁晶翠回神,心里似打翻了陈年醋坛还有些扭曲出毒意,但她脸上忙道:“认识认识,我是她亲伯娘。”
她忍着心中怨毒,想讨好这个小厮,最好在李公子前得了个脸。这样说不定还能得到她女儿消息。
“不知道李公子找苏凌什么事情。”她试探道。
一旁小厮喝止出声,“什么人也敢打听公子的事情!”
袁晶翠讪讪,低头道自己可以在前面带路。
这时候又一人声由远及近传来了。
“袁晶翠,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凌哥儿的亲人?人活着还争一口气,你可真不要脸。”
袁晶翠回头见史厨子来了,心里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考虑到女儿颜面,她只得把头压得更低,转身走了。
她一转身余光见三伯娘和小厮攀谈起来,没忍住嘀咕着:苏凌那个贱蹄子要成亲了还在外招蜂引蝶,怕是从前旧相好找来了。
结果人家李公子耳朵灵,出声低咳了声。他旁边的小厮立马会意,大声对着袁晶翠道,“我家公子是要请苏凌先生做管事的。”
小厮见背影心虚佝偻起来,他开口鄙夷道,“娘都这样粗鄙,想来养的女儿也上不得台面,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痴想。”
那小厮嘴也毒,还盯着袁晶翠匆忙背影道:“娶妻不贤毁三代。”
李公子哎了声,慢悠悠说了声:“选夫不好毁一生。”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袁晶翠,原本忍怒含怨低头走着,抬头已是红了眼,挺着肩膀快步朝河边走去。
李公子道,“看来此人和苏凌不合。”
三伯娘接嘴道,“狼心狗肺,黑心肠,村子没人和她和气。”
李公子笑道,然后给小厮递了个眼神。小厮会意立马给三伯娘掏了一些碎银子。
小厮道,“大娘,能给我们多说说苏凌的事情吗?”
三伯娘眉眼一冷,回绝道,“如果你们是正事,诚心找他商量他会认真考虑,如果你们想以势欺人,那也得看看他男人答不答应。”
那小厮见一个村妇好大的口气,正准备发火却被李公子拦住了。
李公子笑得有些玩味儿道:“他已经成亲了?”
三伯娘见人一副吊儿郎当倚在轿门上,看着就花花肠子纨绔样,她冷着脸转身就走了。
她可得提醒下苏凌,这李公子看着可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哥儿在这种男人手下做事难免出瓜葛。
“哎,大娘,别走啊,咱可不兴以貌取人,可别转身在苏凌背后说我坏话啊。”李公子伸手道。
三伯娘瞅都没瞅他,直冲冲就走了。
一旁小厮无奈还懊恼,“公子,咱们就是说别演过头了,招不来人雇主问题很大啊。”
李公子收了笑意,咬牙收扇垂在小厮脑袋上,“就你话多。”
小厮抱着脑袋,苦口婆心道,“还有,您偏爱已婚少男少女,但注意拿捏分寸……”
那小厮没说完,就被李公子从背后踹下马车。
李公子跳下马车,拂了拂衣衫手腕一转折扇利落打开,“不就是个哥儿,兔子不吃窝边草。”
两人栓了马车,在小厮一路问人下,慢慢进了村子。
乡野间小路众多,时而视野开阔阡陌横斜,时而屋前瓦后岔开几条小路。两人弯弯绕绕不知道跨了多少个沟渠后,还没找到山上的路。
最后小厮见一个院子里聚满了人,哭哭啼啼的好不热闹,两人便也凑前看看。
只见地上跪着一个衣衫满是补丁的妇人,旁边一个小女孩儿头上还插了根稻草。
周围人脸色都不好看,纷纷望着一个杏色长衫做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
“秀才,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求求你看在平时草儿也叫你哥哥的份上,你就同意记挂税田了吧。”
“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草儿被卖吗,秀才,你是我们族里唯一有大出息的,只有你有能力,一定要救救我们一家子啊。”
袁秀才脸色沉着,站在地上看着掩面哭泣的女人,一双倒八蹙眉便是天生的穷苦寡薄相。
“现在衙门查得严,一旦被追查举报,我前途尽毁,婶娘也不能要我拿前途开玩笑。”他神色坚定道。
袁秀才又道,“这件事情族里也不会置之不理,族长定会找到两全法。”
话头一踢,担子又落到了一旁袁得水肩膀上。
这时,袁得水道,“族里确实不能不管,但族里公产确实紧张,秀才,你看这样行不行,从这月里的补贴扣一两银子出来,补给几户做税额。”
袁得水这话一出,周围族老见袁秀才脸色不好,立马道,“哪能行,读书最是耗费银子,举全族之力供出一个秀才,宁愿苦了大家,绝不会委屈读书人。”
两人这话说的,袁秀才眉头皱起,脸皮下的烦闷快蹦出面上。
这不就是在说平时族里资助他,需要他时袖手旁观吗。
但记挂田税,关系前途,他绝不会同意。
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
这时,袁得水猛然咳嗽起来,像是身体十分虚弱一般。
周围人连忙搀扶着他,问怎么了。
袁得水罢手,“没事,前几日一直请城里米铺管事吃饭,酒被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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