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布列津斯基为所欲为,享受一切,蔑视一切,再将一切统统抛弃、付之一炬。
然而主又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回应他的呼唤?为什么上帝让他带着有病的大脑出生,又一次次对他的恶行视若无睹?
主啊,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大地的正义,他代表了另一种真理。人类不能理解他,圣经无法阐释他,两手空空的天使们也只能沉默。
可是,伊万仍然想要一个答案。
“主啊,来到我身边,回答我的问题。”
伊万打算这么做。假如今晚某个人能阻止他血腥的游戏,那个人就必定是耶稣基督再世……那么伊万一定要向主耶稣问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答案。说到底,是他的作品创造了他,一部痛苦的书,一个怪物。
“哈哈哈,亲爱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您也会生我的气吗?那么请您替我问问上帝,今夜他会在我面前显圣吗?”
伊万心情愉快,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行驶。他谨慎地观察着街道上出现的每一个人,挑选合适的猎物。车载音响正好播放到一首他喜欢的民谣《猫咪舞会》。
伊万就跟着轻轻哼唱着:
“Un gros chat se rendit au bal Tikiti tom ta tikiti tom”
(一只大猫咪去参加舞会)
A pris ses bottes et son cheval
(穿着靴子骑着马)
Au bal des chats et des souris Tikiti tom ta tikiti tom
(在猫和老鼠的舞会上)
À petits pas
rondes et quadrilles
(跳着华丽的舞蹈,迈着小碎步)
Hey souris
veux-tu qu'on se marie? Tikit tom ta tikiti tom
(嘿,小老鼠你能和我结婚吗)
J'ai de l'or et du crédit
(我既有金钱,又有名誉)
Me cax macare duck and a dil Tikiti tom ti day
(小老鼠已经骑小车出门啦)
Non
je ne veux pas me marier Tikiti tom ti day
(不,我不想结婚啊)
Je ne veux pas me marier
(我不想结婚啊)
Je veux courir dans les blés
(我只想在麦田里自由奔跑)
Ôte tes pattes
vilain chat gris
(把你那丑陋的灰色猫爪拿开吧)
Me cax macare duck and a dill Tikiti tom ti lay
(小老鼠已经骑小车出门啦)
这时,伊万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夜晚很冷,那人却只穿着薄薄的棒球服,兜帽戴在头上,独自一人在深夜的街道上走着,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嗯,有点意思。”
伊万放慢速度,让车子缓缓地尾随着那个年轻人前进。他观察着,年轻人的脚步很虚弱,又不像是嗑了药的样子。有什么人会大半夜这么疯狂地在街上走?年轻人走进一条比较暗的辅路,周围没有人。伊万很熟悉这个城市道路的情况,也知道哪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哪里没有……这毕竟是他的狩猎场。
比如现在,年轻人走的那条小路就没有监控。
“试试。”
伊万把车停在路边,从口袋里拿出20块钱,装作急匆匆的样子大步走向年轻人。
“先生,您的钱掉了!”
“……”
戴兜帽的年轻人根本不回头,继续低头向前走。这就有点奇怪了,伊万来了兴致,大胆地上前一把拉住了年轻人的胳膊!
“先生。”
“……”
年轻人茫然地抬头望着他,眼中毫无光彩……只有被生活打倒的人才会是这个样子,伊万一眼就看出来了。
“您怎么了?”
“……”
“您想死,对吗?”
“……”
年轻人两眼无神地注视伊万,就好像一个被捏扁的空瓶子,已经没有力量做出最简单的反馈。他的生活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他的心灵正在饱受折磨。伊万很清楚这种人,因为他是以人类的痛苦为食的魔鬼。
他轻声说:
“我可以帮您,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您结束所有痛苦。再也没有焦虑与折磨,您的灵魂也不必在天堂面对任何人。只有宁静,毫无波澜的宁静。”
“……”
年轻人的双瞳微微睁大,伊万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他继续说:
“您愿意让我杀了您么?”
“你是谁……?”
伊万很坦然,他就是享受这种随时可能失控的游戏:
“我就是警察在找的那个男人,你们人类所说的‘艺术家’。”
“是你……?!”
年轻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他张开嘴,吃惊地仰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惊讶、恐惧、随后则转变为平淡阴影,那个晦暗的身影倒映在人类的眼瞳中。
怪物说:“我可以帮你,不会痛苦。”
“你是说……啊,我懂了,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说是……”年轻人有些语无伦次,但那不是恐惧,他像是一团最后被风吹亮的快燃尽的火炭。“我是说……如果您杀了我,您要做什么‘艺术品’……?我想知道。”
伊万把双手背在身后,对他的门徒讲道:
“‘战争’。”
……
之后的事便不值一提。一只迷途的羔羊走在黑夜,伊万安抚了小羊,把羊羔带回了温柔的死亡。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哀伤,小羊沉静被被放置在黑色的天鹅绒布上,西班牙画家再将短暂的死放在了画框上,因此,成就了《上帝的羔羊》。
“♪~”
伊万已经得到了第二件原材料,一切还算顺利,可是他有些沮丧。今夜他真的会遇到复活的耶稣基督吗?他有这个预感,又笃定自己必然失望。即便他认出了显圣的主耶稣,那个人又真的能阻止他吗?伊万很想笑。如果按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看法,耶稣大概只会沉默地注视他,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真正的信仰不需要神迹、权威与秘密。或许耶稣会注视着他,至多给他一个吻,然后期待着他幡然醒悟,甚至是哭着抱住主瘦削的膝盖。伊万想了想那个画面,有点滑稽。宗教要求的“自由”是无条件地信仰的自由……人应该自由地生活,自由地放弃其他一切的自由,皈依在主的荣耀里。可是伊万恰恰没有那种东西,他和人类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自由过。
“……”
伊万沉思着,继续开车。远远地,他看到一个流浪的女人坐在街口。红灯闪烁着,路上没有行人,只有那个乞讨的妇女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大衣,缩在超市门口。
伊万想了想,把车停在路边,走向那个乞讨的女人。她年纪不小,看起来已经快到老年,不知道为什么流落街头。流浪汉之间有自己的规矩和等级,像她这样的老妇人甚至在流浪汉中都算弱者。
“晚上好,女士。”
伊万蹲下身,直视老妇人的双眼。
流浪的老妇人本能地吸了吸鼻子,或许是担心自己身上有难闻的气味。她畏畏缩缩不敢说话,沉默了许久才勉为其难地晃了晃手边的可乐杯子,希望能获得一点点硬币。
伊万很有耐心:“别害怕,我只是想和您聊聊天。”
“晚上好……”老妇人压低声音。
“您来自哪里?”
伊万把车上的面包给了老妇人。
“地拉那……”
“原来如此,您来自阿尔巴尼亚。您在哪年出生?如果这不方便,您可以不用回答。”
“1961年……”
老妇人低着头,像个怕生的小姑娘。她为自己狼狈的处境而自惭形秽。
伊万轻轻笑了一下:
“这样啊,您也是那段历史的见证者。请不必愧疚,我们是同样的人。即便您现在处境困难,而我也只是个普通的货车司机罢了,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平等地活着,平等地流落他乡,平等地遭受磨难。您没有什么不堪的,我们只是大地上受苦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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