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286)

　　“托里斯·罗利纳提斯。”

　　“！！！”

　　“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代。”

　　伊万继续切肉，银色的刀子割断肌肉与脂肪，木质砧板咔咔作响。

　　托里斯缩了缩肩膀：“好……好的，布列津斯基教授……”

　　“还有，我要送你最后一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伊万微笑，手里握着刀子。

　　……

　　自从见到了“鲜花圣母”的犯罪现场，王耀就始终惴惴不安。

　　现在，王耀坐在客厅想整理一下沙弗莱的遗物寻找线索，但他没法集中精神，总是走神……

　　尸体中的花束，鲜花圣母，餐桌上摆放着伊万送他的向日葵……

　　王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想。

　　这种强烈的焦躁感让他想起好几年前，自己侦办“那起案件”时的情形。当时他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马上就重新开始调查十多年前的一起凶杀案……寻找杀害他们父母的凶手。

　　他做到了。

　　然而说实话，虽然破获了陈年旧案给王耀带来了荣誉，他获得了嘉奖，也替父母报了仇。可是那起案件结案后，王耀就陷入了巨大的焦虑……当时他的精神状态很差，不得不请假在家休养半个月。那段时间他过得很恍惚，脑子里时时刻刻只有一种想法：

　　我真的应该做警察吗？

　　王耀曾经以为，等自己亲手抓住杀害父母的凶手就算报了仇。可是当长大后的他作为警察真正面对那个男人，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在抓捕现场，凶手对他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胜过一枚子弹，再次击碎了他。

　　那次抓捕行动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后来王耀不得不请假了半个月，直到重新振作起来……他还是选择回到警察的岗位上。

　　事后，王耀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也尽量让自己彻底遗忘……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那个案子了……

　　可是现在，这种焦虑感又卷土重来。王耀以为自己可以忘掉的、令他痛苦的话语，又反复回响在他脑海中……

　　“我认识你，你是……”

　　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曾经对他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世界第一的美国大傻逼”。

　　“啊？！伊万·布列津斯基这个混蛋，他什么时候悄悄把我给阿尔的备注给改了！”

　　王耀有点想笑，他松了一口气，接起朋友的电话。

　　“喂，金毛警犬阿尔弗。”

　　「王耀！」

　　“诶，乖孙子。”

　　「什么呀！没和你开玩笑，中国人，严肃一点！看起来你这家伙精神不错嘛，马上离开宿舍去操场跑十圈！」

　　王耀笑了笑，抱着小熊布偶，翘着脚在沙发上躺下：

　　“好了阿尔，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你们昨天也加班了通宵吧？你们现在在局里吗，我给大家点份外卖请你们吃宵夜吧。”

　　「宵夜？好，我要吃汉堡王，还要喝紫薯奶茶。」

　　“我就知道……没事，我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一会儿给大家点餐。你先说重要的事吧，工作上有什么进展吗？"

　　王耀捏了捏小熊布偶软乎乎的小爪子。

　　「对，是发生了一些事……其实按规章制度来说，这事不应该告诉你。但是我们是朋友，也是同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怎么了？”

　　王耀猛地坐起身，他又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耳朵紧张地贴着手机听筒……对面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是你那个俄国男朋友……警方现在打算调查他。」

　　“？！”

　　王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手心在出冷汗……鞋柜上放着的手表仍然发出机械运作的声响，咔、咔、咔、咔……

　　时间像是凝固了。

　　“伊万……伊万他怎么了？为什么调查他？”

　　王耀不愿意去想，眼睛愣愣地盯着怀里的小熊布偶……熊娃娃仍然一脸天真地笑着，望着他。

　　「因为……警方现在怀疑他可能长期虐待未成年人，甚至可能是个恋童癖……我们在询问她妹妹娜塔莉亚的时候发现小姑娘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后来俄国人也来了。通过观察这对兄妹的神态动作，警方认为有必要调查这个男人，万一他确实长期侵害未成年的妹妹。这事已经报告上去了，之后我和爱丽切·瓦尔加斯会稍微调查一下那个俄国男人。」

　　听到阿尔这么说，王耀松了一口气，他疲惫地躺回了沙发上：

　　“谢谢你为我着想，阿尔……我不会把警方要调查他这件事告诉伊万的。”

　　「对，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想说，要是那家伙是个人渣，你就赶紧和俄国人分手吧，王耀。」

　　“谢谢，我理解你的好意。不过我相信伊万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不是恋童癖，之前我检查过他的手机相册和上网记录。而且……我很了解他，他绝不会对孩子犯罪的，他会保护妹妹。但是警方的调查是必要的，这也是为了保护未成年人。”

　　「你还是愿意相信他？」

　　“在这方面，我很了解他……伊万不会伤害孩子。不过要说强奸的话……”

　　王耀想了想，尴尬地笑了一下。他可没忘记之前伊万是个多么糟糕又惹人生气的性伙伴。那家伙当然懂法律，但是很明显，伊万只遵守自己认为有道理的法律，非常典型的狂妄自大性格……这样的性格其实……

　　“……”

　　不。

　　王耀赶紧站起身，去看看茶壶里还有没有热水。他浑身发愣，手心都是冷汗，这不好。王耀打算泡杯茶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没什么，只是工作压力大，精神太紧张了……

　　「耀？怎么了？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是不是信号不好？」

　　阿尔忧心忡忡地问。

　　“哦……哦！没事阿尔，抱歉刚刚我走神了。对了，也告诉一下你们我现在的工作进展。我还在调查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约翰·沙弗莱，我总觉得可以在他这里找到切入点。之前我去见了受害人女儿，把他的遗物带回来了。或许从沙弗莱的遗物里我能发现一些线索。”

　　「你还是觉得沙弗莱和精神病院的那个孩子有关系？」

　　“不止是有关系，我怀疑那个早就‘去世的’男孩，伊利亚·列宾可能还活着……而且可能就是我们在追查的连环杀人犯‘艺术家’。”

　　「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目前都只是我的推测。”王耀在纸上涂鸦，他忽然想到了案子里另一个人，马上对阿尔弗雷德说：“对了阿尔……那个加拿大青年马修·威廉姆斯真的是你哥哥吗？”

　　「是的，马修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但是他挺健康的，性格也很温和……我不相信他以前也在那间精神病院住过。」

　　“你们平时接触多吗？”

　　「不少也不多，一年里可能会见面一两次。他对我很好，有时候我们会一起打冰球。」

　　王耀把阿尔的话记下来，继续说：

　　“谢谢，但是我还是想稍微调查一下你哥哥。阿尔，能不能拜托你之后再和马修·威廉姆斯聊一聊？你们是兄弟，他信任你。我觉得假如他真的和杀人案有关，他可能在出于什么原因包庇杀人凶手……要么是被洗脑了，要么是被威胁了。你下次可以和他聊一聊你们的妈妈，把电话录音给我。”

　　「妈妈？为什么？」

　　“上次我们询问马修·威廉姆斯，提到母亲这个话题时他精神崩溃了。我想母亲可能是他小时候被送进精神疗养院的一个原因。总之你和他聊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