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291)

　　托里斯有些难以理解……伊万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主人是在关心他？

　　伊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将银色的剪刀放在托里斯的手心：

　　“我给你这个，托里斯，剪刀能伤害魔鬼，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来打扰你。他们必须保持安静，永久的安静。”

　　“教授……”

　　“就像我说的，剪刀能伤害魔鬼……来吧，托里斯，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用这把剪刀刺我，我绝不责怪你。”

　　伊万转而又笑，摘下围巾放在桌上，然后背对着托里斯。

　　“？！”托里斯捧着剪刀，仿佛被迫握住一块烧红的铁，“教授……我……！”

　　“我是一个伤害了你的魔鬼。现在你有机会复仇了：你甚至可以用剪刀扎我的脖子，划开我的动脉杀了我……小狗狗，来吧。”

　　伊万张开双臂，轻轻松松地笑了一下。

　　“……”

　　托里斯根本连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的双腿在发抖。他看着那个俄国男人高大的背影……伊万很闲适，还在哼歌，倒真的像是在等待处刑的魔鬼。

　　托里斯逐渐理解了……伊万是认真的，他真的在等着一柄复仇的剪刀刺破自己的动脉。

　　要动手吗……？

　　刹那间，尖锐的剪刀狠狠地扎入男人的脖颈，血液飞溅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墙壁！这个可怕的念想转眼间烟消云散……托里斯心惊胆战。他被自己可怕的幻想吓得发抖，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不……呜呜呜……”

　　“……”

　　伊万转过身，弯腰捡起剪刀，重新交在托里斯手中。他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轻声说：

　　“你选择不伤害我，对么？决定好了？”

　　“我不愿意那样……”托里斯没忍住，泪水更汹涌地流下来，“不，不应该，伊万……我不想呜呜……”

　　伊万慈爱地笑了一下：

　　“那么这就是你的答案了……瞧，托里斯，你始终是善良的，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你是无罪的。”

　　托里斯哽咽着闭上眼……泪水，那个人轻抚他脑袋的触感，无数的画面与回忆，海浪一般涌向他——托里斯紧紧握住手中的剪刀，那些可怕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再也没有小魔鬼了。

　　伊万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托里斯脸颊上的泪痕。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托里斯。这是主给你的一次考验，然而你的善良让你选择不伤害我，哪怕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哪怕我是一个罪人……”

　　“考验……？”

　　“是的。瞧，其实它们不是小魔鬼，而是来考验你的天使。你刚刚做的事，主已经知道了，天使们也会为你证明：托里斯·罗利纳提斯始终是一个纯洁而正直的人。”

　　伊万双手按住托里斯的脑袋，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出最后的宣判。

　　“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吗……？”

　　托里斯抽泣着，绿眼睛水汪汪的，确实像是委屈的小狗。

　　“是的，你始终如此。”

　　罪人如此说道。

　　“主啊……我的主……”托里斯流着泪，双手合十向上帝祈祷。

　　伊万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透亮的日光一下子照亮整个房间！世界已经改变，黑暗的协奏曲业已结束，大地啊，重新建立了人间的秩序。

　　托里斯的心灵似乎也变得轻盈，他努力地笑了一下，望向高高的蓝天。再也没有恐惧与痛苦，他如同被解放的鸟儿，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感受着许久未有的轻松感。

　　伊万微笑：“托里斯，过来。我还有最后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

　　“这个，你自己打开。”

　　伊万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正方形的东西，上面盖了一块蓝布，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托里斯轻轻拉住布的一角，揭开一看——

　　“啊……！”

　　“怎么样，喜欢吗？”

　　伊万背着双手，如同一位送出了圣诞礼物的父亲。

　　“这个，这个……啊！”托里斯惊讶地看着那个东西——

　　玻璃鱼缸里有一条漂亮的小金鱼。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近乎泛着灿灿金光，小小的嘴巴吐出一连串银色的小气泡，华丽的大鱼尾随着水波摆动，鱼的舞纱。

　　小金鱼，精力充沛地游来游去，一个健康又好动的孩子。

　　“呜呜呜……”托里斯一下子没忍住，再次哭出声来。他的金鱼又回来了。

　　伊万拍拍他的脑袋：

　　“好好照顾这孩子，你就和他一起好好活下去吧。”

　　“呜呜……”

　　或许是看到托里斯捂住双眼哭泣，金鱼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唱歌安慰他：

　　Love me tender

　　love me sweet;

　　温柔地爱我，甜蜜地爱我 ♪

　　Never let me go.

　　永不让我走 ♪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你使我的生活美满 ♪

　　And I love you so.

　　我是如此爱你 ♪

　　Love me tender

　　love me true;

　　温柔地爱我，真心爱我 ♪

　　All my dream ful fill

　　我的梦想都实现 ♪

　　金鱼为他唱了一首温柔的歌。

　　托里斯不哭了，疲倦地笑起来：“诶呀，这孩子会唱歌呢……”

　　伊万也笑了：

　　“是吗？太好了。记住，托里斯，小动物都是会说话的，但只有友善的动物会对你说话。”

　　“是吗？好的我明白了。”托里斯怯怯地点头。

　　“现在你自由了，那么作为朋友，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伊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封袋，袋子里装着一支原子笔。他把塑封袋交到托里斯手上，嘱咐道：

　　“可以请你先保管一下这个东西吗？”

　　“这是……原子笔？”

　　“是的，这是那个记者麦克的笔，我用它捅进了记者的耳朵杀死了他。”伊万打算去泡一杯咖啡。“笔上有我的指纹，还有麦克的DNA信息。你先收着这支笔，等我打电话告诉你，你就把笔交给警察。”

　　“教授！这是重要的证据，您要……”

　　“如果警察想要证据，那么我可以给他们，但是必须按照我的剧本来进行。托里斯，你把这支笔收好。到时候你就告诉警方：这是你偷偷从我家拿的。”

　　伊万把他的小熊咖啡杯拿出来了。

　　“……”

　　“谢谢你帮我的忙，托里斯。”

　　“我明白了，教授……”

　　伊万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上课了。再见托里斯。对了，记得有空时替我去喂喂小松鼠……说不定它们会乐意和你说话，给你讲故事。真是的，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两人就此告别。

　　托里斯把鱼缸带回办公室，那整个下午都望着金鱼发呆……就好像一场梦，他已经醒来。

　　太阳照亮了雪地，他有一尾小金鱼。

　　……

　　下班时，托里斯竟然接到了波兰友人的电话，菲利克斯开车来接他回家。

　　真是难得，托里斯有些惊讶，菲利克斯平时要工作到很晚呢。不过正好，他想把金鱼带回家，自己开车不方便。

　　托里斯抱着鱼缸，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谢谢你来接我，菲利克斯。”

　　波兰青年屈起食指刮了刮鼻子，轻声说：

　　“托里斯，这几天我已经想过了……你太疲惫了，精神压力也很大，所以我还是给你预约了心理医生。没关系的托里斯，先去和医生聊聊，说不定人家能帮我们解决问题呢？就算没什么问题，你就当和人聊聊天就好了。总之……我很不放心你……之前可能也是我太任性了，总是粘着你，让你照顾我。现在你压力这么大，我也应该为你一起分担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