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316)

　　“不是的……”

　　“你杀了谁？”

　　“我没有！”

　　“谁。”

　　“伊万，我怎么可能去杀人……！！”

　　“耀，你这么抗拒，无非是因为你在维护人类的法律。可是我们都知道，法律是一种迟缓又笨重的制度，它勉强能应付人类内部发生的矛盾，但是它的无能永远伴随着它的效力。你杀了人，这并不意味着你是错的。你很清楚，有时候……生存就是痛苦，死亡就是怜悯，正义就是与不公，惩罚就是挽救。”

　　“伊万·布列津斯基，您在逼我。”

　　耀想轻轻把伊万的身体推开，可是他不忍心……

　　“耀，我都明白，我明白了。”

　　伊万进一步温柔地把爱人拥进怀里，在耀耳边低语：“不管你曾经犯下什么罪行，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永远爱你，耀。你永远是对的，比法律更加正确。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我会保护你，谁都别想碰你。”

　　“我……”

　　“耀，我原谅你，我理解你……即便你犯了罪，或是酿成了灾祸。即便人类的法律认为你有罪，即便所有人都唾弃你……我也永远不会放弃你。假如你杀了人，那就是正义。我们总是说，要将自己献给祖国与真理……然而什么是祖国与真理呢？耀，是你……”

　　“……”

　　伊万忽然双手掐住了耀的脖子，不算用力，甚至是让人误以为这好像是某种保护与爱的姿态。他低声继续说：

　　“耀，那就是你……你就是祖国，你就是真理。 我全心全意地认同你，支持你。记住，你永远是唯一正确的标准，你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就是正义，真正的秩序。”

　　“伊万，我累了……我们不闹了。”

　　“我们回俄罗斯吧，耀。当然，我不要求你今晚就给出答案，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遍。但是我还是必须重申一点：我请求您，我亲爱的朋友，请您正确地认识自己：您的看法比僵死的法律更重要。假如您要做一个重要的决策，不要考虑法律，只要考虑您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会等您的决定，全然接受，全然理解。王耀，好好想想吧，之后再给我答案……当然，假如您诚实地告诉我：伊万，我曾杀过人。那么我马上就要回答：闪耀的星辰啊，您完美无瑕，毫无罪过……所有的罪在我，因为我就是全人类。”

　　伊万拉住耀的双手，微微俯身，闭上眼亲吻爱人的手背。

　　“万尼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耀痛苦地闭上眼。

　　“您当然明白。”

　　“……”

　　“好了，我们去喝杯牛奶就接着睡觉吧，猫猫。”

　　“……”

　　“怎么，你不高兴了吗，小星星？”

　　“伊万……”

　　“我在听。”伊万望着爱人。

　　耀深呼吸，把泪水与颤抖藏在湿润的气息里……他努力收拾好情绪，平静地说：

　　“明天我想回家……我想单独住几天。”

　　“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了吗？”

　　“万尼亚，我只是……我只是想先回家两天，之后我们再一起住，好吗？我的心有点乱，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好好想一下。”

　　“好吧，我的小玫瑰。”伊万笑了一下，抚摸耀的脸颊。“新娘在婚礼前是会紧张的。没关系，就依照你的意思，我完全尊重你的任何决定。等你想好了我们就举行婚礼。”

　　“……”

　　耀隐忍片刻……他实在忍不住，再次拥抱了伊万。

　　“伊万，我爱你。”

　　“我也是，一直如此。”

　　耀很清楚，自己必须先离开伊万……否则爱情会让他无法前进，他根本没法冷静下来思考案子的事。必须如此，必须……但是假如命运让他能够选择……

　　那么他宁愿此刻就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死去。

 

 

 

第126章　你的废墟 Твоя погибель

　　*Глава 126. 你的废墟 Крушение вас

　　第二天，伊万接到了安娜的电话。

　　「万涅奇卡。」

　　“阿尼娅，谢谢你帮了我的忙。”伊万戴上蓝牙耳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剪雪茄。“监狱里的那个男人吸毒死了，我没想到你这么高效。”

　　他的妹妹听上去不太高兴:

　　「你这个混蛋，下次不要再让我帮你杀人了，你也应该为家里人想想。做这种有风险又毫无受益的事实在不划算。」

　　“这有什么，我要这个当圣诞礼物，你送我这个做圣诞礼物。”伊万笑道。

　　「今年的圣诞礼物早就送过了！」

　　“阿尼娅，别生气，我亲爱的姐妹。这样吧，我送你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做圣诞礼物好不好？”

　　「不要。」

　　“香水和裙子呢？你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吗？任何礼物我都可以送给你，亲爱的妹妹。”

　　「伊万·布列津斯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缺乏的，我只缺一个靠谱的哥哥。您能努力变得靠谱一点吗？那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安娜气哼哼地说。

　　伊万忍不住笑了：

　　“这样吧，你想要小猫咪吗？安娜·布列津斯卡娅，我送您一只漂亮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好不好？它可以每天陪伴您，减少压力，释放心情，免得您每次打电话都这么凶恶地责骂弱小无助可怜的我。”

　　「你是个傻瓜……！好吧，我要小猫咪做圣诞礼物，你去找人订购一只漂亮又粘人的小猫送给我，送到家里。等你回家，我可不让你摸它。」

　　“安娜，我不会回家了。”

　　「……」

　　“我很快就要结婚，到时候……”

　　「听着，伊万。你为什么不能带着你的未婚妻一起回俄罗斯呢？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随时可以回来，不会有任何问题。我说……你浑浑噩噩在外面胡闹那么多年也够了吧。伊万，我们33岁了，应该稳定下来了。你回家吧，别再做那些低劣又无意义的杀人游戏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继续做爸爸留下的生意，那么你就好好地做个大学教授就好了，那些年轻人总是需要你。」

　　“安娜，对不起。”

　　「……」

　　“如果不是我这个样子，你和妈妈就不用承担那么多痛苦。”

　　「别说了，万涅奇卡，那没有意义。你只要知道，我们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安娜，有时候我在想……假如当年我们没有听从爸爸的召集去黑海边的别墅，假如当年我没有做那件事……是不是一切就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伊万浅浅地笑了一下。

　　「……」

　　安娜沉默了，再次想起十三年前……罪的开端。

　　……

　　时隔多年，布列津斯基家族终于又要齐聚一堂。父亲有要事宣布，就把他的四个子女从国外叫回来，一家人在格连吉克市海边的豪华别墅团聚。

　　安娜很疲倦，她刚刚开始接手父亲的一部分产业，还在学习阶段，但是既然她将是布列津斯基家的继承人，她还是主动承担了几乎所有的事项。她亲自开车去机场，迎接了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伊万，还有年幼的妹妹小娜塔莎。小女孩怕她，紧张地躲在哥哥身后，一句话都不敢对姐姐说。安娜也没什么好说的，主要和伊万交谈。兄妹俩都疲惫不堪，几个月前他们才办理好了母亲的葬礼。

　　奥尔加姐姐是单独从基辅直接乘飞机过来的。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弟弟妹妹联系，彼此之间也很少有话题可以聊。不过她还是穿了得体的丧服，摘掉了钻戒与珍珠项链，在弟妹面前也保持朴素……或许也是为了悼念伊万和安娜刚刚去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