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151)

　　伊万正在批改学生论文，手机响了，未知来电。

　　“……”

　　他谨慎地接起电话。

　　「伊万。」一个微弱又柔软的声音。

　　哦，是聪明可爱的边境牧羊犬先生。

　　伊万笑笑，后背放松地靠在在椅子上，翘起腿打电话：

　　“好久不见，马修，我亲爱的朋友。”

　　「最近有警察找上门调查，你知道这件事吗？」

　　“警察？调查什么。”

　　「他们想知道沙弗莱老师以前在精神疗养院的事，还想查看当年疗养院的档案……」

　　“嚯。”

　　伊万低头笑笑，打开抽屉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他看到了戒指盒，夜空般的深蓝色丝绒上点缀着精细的金色刺绣。

　　「当然，他们没查到什么。现在那家养老院是我的产业，员工都很听我的话，他们不会走漏消息……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样。伊万，按照约定，我为你守护精神病院的秘密，我一直很尽力……我会为你做一切事情。」

　　“接着说。”

　　伊万打开戒指盒，看着那两枚婚戒……戒指的内侧，分别刻了“北极星”的中文和俄文。

　　「但是……」

　　“但是？”

　　伊万取出自己的那枚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今天出了一点岔子，这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我必须向你汇报这件事……一个警察知道了你当时的名字，伊利亚·列宾……」

　　伊万停下了，右手仍然保持着戴上戒指的姿态。他迟疑片刻，继续问：

　　“哪个警察？怎么知道的？”

　　「警察问了玛莎·威尔曼夫人，她老年痴呆了，把我们的名字说了出来……很抱歉伊万，这是我的失职，我确实命令他们不要多嘴，也交代过玛莎的家人，但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哪·个·警·察？”

　　「好像是个中国人，之前他……」

　　“哈哈哈哈！”伊万快乐地笑起来，就像熊仔找到了树洞里的蜂蜜，“哈哈哈哈。”

　　「……」

　　对方默不作声，等待着他的表态。

　　“诶呀诶呀……果然是他……不愧是我的宝贝，真厉害，警用小猫咪。”

　　伊万怜爱地摸了摸另一枚戒指。

　　「……」

　　“马修你瞧，玩游戏就是要找厉害的对手才有趣，结婚要找烈酒般的美人才够刺激。不错，我很满意……不过我的警察小猫未免太聪明了，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给我下了这么一步狠棋，完全打乱了我的节奏……这可不行，我的朋友，这可不行。”

　　「你打算怎么办，伊万？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谢谢，边境牧羊犬先生。没关系，你就继续看管羊群就好了，让玛莎奶奶安度晚年，让你的雇员们照顾好养老院的老人们，他们应该好好休养。至于我这边……我得想想办法拖住王耀。警用小猫咪玩游戏的进度也太快了，我都怕他一下子就把谜底解开了，这可不行，我的艺术展览还没做完。必须等我完成最后一个作品，我们才能举行婚礼。”

　　「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是赌博游戏，我就加点新筹码。”

　　伊万拿出王耀的档案夹，往后翻了几页……找到了，王耀的弟弟。

　　王嘉龙，男，22岁，大学生。

　　伊万微笑，

　　“也好，结婚的步骤也差不多可以进展到见对方家人的环节了。”

　　……

　　夜深了，王耀还在电脑前工作。

　　伊利亚·列宾。

　　要调查这个名字很不容易。普通的搜索几乎没用，搜出来的结果全是那位世界闻名的俄国画家……当年住在精神疗养院的孩子到底是谁？他是俄国孩子吗？

　　俄国人……

　　伊万。

　　“不，不，我怎么又在想那只笨熊仔，我肯定是晕头了。”

　　王耀决定站起身休息一下，去阳台上吹吹夜风……他拿了一颗樱桃棒棒糖塞嘴里，作为香烟的替代品。嘴里叼着点什么东西多少能缓解一下他焦虑的情绪……

　　他站在阳台上，风已经不那么刺骨，冬天就要过去。

　　王耀又想到了那个夜晚，他和伊万一起站在这里。伊万拥抱他，抹去他的眼泪……啊，那个厚实又温暖的怀抱……

　　“……”

　　王耀打开手机。果然，伊万今天也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花苞的照片。

　　「今天我还是一个人在林中散步，看到了春天的迹象。可爱的小花蕾，毛绒绒的，还在睡觉……啊，这让我想到了小时候……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熊仔回到俄罗斯的森林中去，带着自己的小黑猫。

　　耀，我好想你。」

　　有个未接来电，是伊万打来的。

　　“万尼亚……”

　　王耀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住了没给那个人打电话。

　　不行，他们已经分手了，绝对不能再……

　　而且伊万也只是一时兴起，应该过一段时间就会把他忘了，去开始新生活。

　　新的生活……

　　王耀打开手机相册，看着自己和伊万在水族馆的合影。那个人在照片上看起来多么开心……要是以后伊万也能经常露出这样的微笑就好了，王耀心想。

　　他把两人的合影设置成了手机桌面。

　　“……”

　　王耀叹了口气，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

　　他整理白板上的线索笔记。

　　伊利亚·列宾，很可能是俄国人或者俄裔。知道了这个名字，应该可以请亚瑟联系那边的警方协助调查。如果是本国居民应该很快能查到，如果是外国人，应该也会留下出入境记录。只是时间太久远，二十多年前的事，但愿会有所收获。

　　然后是老奶奶提到的另一个名字……

　　马修。

　　这是个普通的名字，很常见。

　　但是现在养老院的所有人就叫马修·威廉姆斯，这很难让人不怀疑。而且员工们似乎都受到上级指使，故意隐瞒“孩子们的名字”。

　　王耀咬着棒棒糖，在网页上浏览这位富豪企业家的简介：

　　马修·威廉姆斯，32岁，加拿大人，哥伦比亚大学法律博士。

　　“他爸就是富豪啊，有钱人家的孩子……”

　　王耀注意到威廉姆斯集团除了承办养老院，还资助了不少环保和慈善项目……甚至投资了加拿大保护北极熊的国家项目。

　　教育投资也很瞩目，不少新闻都是关于威廉姆斯集团向某某高校又捐款几百万。不过企业做慈善也是资本运作的一个环节而已，大多数是为了减税或者增加和高校的科研产业合作。

　　王耀大致查了一下威廉姆斯集团，发现旗下的一个子公司“白熊环境科技”还向许多名校捐过不少钱，其中有伊万的学校，还有嘉龙念书的大学。如果不是简介上写着马修·威廉姆斯至今单身，王耀会以为这位企业家是想靠巨额捐款，把自己的孩子顺理成章地塞进名校。

　　“热心环保和慈善的企业家吗……”

　　王耀试着查了一下马修的父亲，威廉姆斯集团的前任董事……出乎意料之外，网上竟然有不少老威廉姆斯的陈年报道，几乎都是这位老富豪又第几次离婚了，娶了年轻名模作为第几任妻子。

　　新闻照片也不少，看来老威廉姆斯并不介意向公众炫富。光是游艇派对的照片就有几十张，美女名模左拥右抱，香槟，加州的阳光……王耀很不舒服。还有不少照片是老威廉姆斯笑着搂着年轻的妻子，抱着可爱纯真的小孩。

　　当然，那些小孩们都不是他的儿子马修。

　　“这么说，马修应该是老威廉姆斯和第一任妻子生的孩子。”

　　王耀又查了查。老威廉姆斯大概有6个孩子，其中5个都或多或少地出现在以前的新闻里，只有马修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