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把他支得更远些。
谢青鹤的安排又与伏传不谋而合。
伏传在扈水宫过了年,按说他也没事了,完全可以打包行李回寒山去。
他选择写信回去询问谢青鹤该怎么办,就是不想那么快回去。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赌气”,也不是非要逼谢青鹤发话“请”他回山。
安安的出现打破了伏传对这个世界的固有印象,他意识到,也许世上还有更多不是“理所当然”的人与事。他想要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不想看见底层庶民行禽兽事,也不想再看见庙堂之上沐猴而冠,那他就得更加的明智实知。
纸上得来终觉浅。
多走走,多看看,多想想。伏传正打算这么做。
可是。
收到谢青鹤写来的这封信,明知道谢青鹤就是要支开自己,伏传还是很生气。
我写了那么几张纸回去,问你的身体,问你的肩膀,问你的脚,连你榻上的软枕还中不中用,要不要重新给你捎带两个扈水宫特产的棉花包都问过了,你就给我这么几个字!
把抬头的“继圣吾弟”加一起,也才区区五行!
没问我过年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没问我独自过年是不是很孤单。
最可恨的是,伏传在信中给谢青鹤拜了年,谢青鹤居然连压岁的铜板都没捎带一枚!
“再也不给大师兄写信了!”伏传恨恨地撂了狠话。
然后,他就把谢青鹤亲笔的书信,小心翼翼地收入了空间里。
※
从此以后,伏传开始在大江南北四处游荡。
二月初,晏少英给伏传写了信,表示想跟他一起行走江湖。那时候伏传已经离开了扈水宫,去了西南烟瘴之中。晏少英追到云荒,伏传又转道山阳,去了圣陵故地。到后来晏少英也懒得追他了。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伏继圣游历江湖,有一匹通人性的骏马,还有一个俏丫鬟。
马是二大爷,俏丫鬟是安安。
为什么要带着安安?伏传也很难解释。
因为安安的存在,会提醒他万事都不要想当然。因为安安很会照顾人。因为安安很漂亮啊。
一个会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洗衣裳的小姑娘,她还长得很漂亮,她待在屋子里,整个房间都亮上一层,关键是她脾气也好,从来不跟你唱反调,你说什么她都点头……你会不喜欢她吗?
连二大爷都喜欢安安。
赶路的时候,伏传就让安安坐在马背上,脾气很大的二大爷从来不闹脾气。
带着小丫鬟行走江湖就很奇怪了,独有一匹马,让给丫鬟骑着,自己步行牵缰。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哪怕伏传出身寒江剑派,没人敢公然讨论,私底下也要指点议论几句。
哟,这年月,入了道的寒江弟子,出门还要带丫鬟啊?这么娇贵,莫不是通房丫鬟?
消息传到寒山,谢青鹤也不免关心。
他把李钱召上观星台,问:“近日小师弟给你书信了么?”
李钱摇头。
谢青鹤皱眉道:“上回看他来信上说,那个叫安安的小姑娘也才十二三岁。”
李钱知道谢青鹤的脾性,连忙解释道:“那不能够。仙长,这都是江湖谣传。小主人一路行侠仗义,捣坏了不少黑道绿林的生意买卖,人家记恨中伤他,故意说些莺莺燕燕的脏事恶心人,咱们自家人可不能偏信谣言。”
谢青鹤瞥了李钱一眼。
这会儿已经是夏天了,暑天炎热,李钱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你给他写封信。词句自己斟酌。若有此事,叫他即刻滚回山来听处置。若没有此事,”谢青鹤话锋一转,态度又变得温和起来,“没有就好。你告诉他,若真喜欢人家小姑娘,好歹等上几年,书礼齐备,才算得上尊重。”
李钱听得头都大了,这信怎么写?叫我写?你自己怎么不写?
“这没影子的事情,非得去问一句,岂不让小主人受了委屈……”李钱是偏心伏传的。
谢青鹤觉得十二三岁的姑娘年纪还小,可许多穷人家的姑娘,十二三岁就要出嫁了。也只有富贵人家的姑娘金贵,才会十五六岁议亲,十七八岁出嫁。
就算伏传养个丫鬟,李钱也觉得没什么紧要。就咱们家小主人的身家地位,睡个丫鬟就要三书六礼?谢仙长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可惜,他不敢开口。
以谢青鹤的脾性,他敢狂言,今天就要横着出去。
谢青鹤把这极其不好干的活儿推给了李钱,万万没想到李钱也是个会苟的。
李钱回到檀香小筑,对着信纸叹息半天,最终写了一封看上去完全遵照了谢青鹤的指示,其实态度非常暧昧的信……快马加鞭,递到了伏传的手里。
※
伏传好几个月没给家里去信,突然收到李钱来信,误以为有什么急事,拆得挺心焦。
拆阅之后,发现全篇不知所云,越看越迷糊。李钱先说饮食男女是人的本能,男子汉大丈夫先成家再立业也是正经事,然后感慨了大叔我一辈子没成家没孩子身后凄凉……伏传已经看晕了过去。
接下来,李钱又说太年轻的女人生孩子容易难产。
伏传:???什么东西?
最后,李钱的结论是,你要是想生孩子,还是找个年长屁股大的女人比较好。
伏传:???????哈?
整封信似乎是写完了,背后还有单独的一张纸。伏传将之翻出来一看,上边就一句话,李钱写的是:“谢仙长叮嘱,若已受孕,可回寒山保胎。”
气得伏传猛地一拍饭桌。
安安正在门口搓衣服,吓得一哆嗦,不解地看着伏传在屋内气咻咻的打转。
“少爷?”
“没事。”伏传算是看明白了,大师兄又逼李大叔写信了!
只是这回的信性质特殊,若伏传真欺辱了安安,以谢青鹤的脾性,只怕要拿他问罪。李钱又偏心伏传,这封信才会写得这么颠三倒四。什么保胎!没有的事,保什么胎!
伏传看信的时候没反应过来,看得还挺仔细,这会儿想明白了,心情就坏透了。
光是看着信纸上隐约透出的墨迹,他就有几分愤怒。
居然这么猜疑我!
我怎么可能……我……
他坐在客栈厢房里,看着继续搓衣服的安安,发现这一切确实很让人误解。
他与安安孤男寡女同行大半年,一路上同吃同住,安安照顾他的起居,清洗他的衣物。他们自己清楚,安安年纪还小,还不到懂事的时候,他则是入道的修士,日日炼化精元,没有一丝绮念。
他与安安之间的感情,宛如赤子,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尘俗的污秽。
可是,大师兄远在千里之外,不知内情,又有人恶意中伤我,他会担心也是关心我。
如果大师兄真的觉得我做了坏事,只怕早就让云朝哥哥来拿我了,或是一封手书,令我回山自辩。拐弯抹角让李大叔写信告诫我,也就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伏传用手压着那封信,侧头趴在桌上。如果大师兄是吃醋了,那该多好啊……
可惜。
他就是觉得,不能欺负小姑娘吧?
无意义地幻想了一阵,伏传还是打点好精神,让安安去柜上找了笔墨,给谢青鹤写回信。
没有给李钱回信,信直接写给了谢青鹤。
※
【很乖,没长歪。】
谢青鹤看着只有五个字的信,禁不住微微一笑。
第99章
从此以后,伏传三两个月就会给谢青鹤写一封信,说说自己的近况与见闻。
谢青鹤挺喜欢看伏传寄来的信,当天收信,当天就会回复。伏传偶尔也会向谢青鹤倾诉自己的困惑与不解,谢青鹤基本上只回答他修行上的疑惑,人情世故则避而不谈。
伏传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他写信向谢青鹤请教修行,为了保证信路安全,谢青鹤居然会让云朝亲自护送信件。
云朝既然亲自走一趟,就不可能只带一封信来。他携来一个大包袱,里面有谢青鹤亲手调配的珍贵丹药,这是让伏传补充防身、顺便救人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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