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滴水不漏,目前也只能如此。
雍盛略显失望,情知急也急不来,便挥退众人,命怀禄多灌几个汤婆子来,一个个塞进戚寒野的腋下和脚边,又强行叩开他牙关缓缓喂进半碗汤药。
室内烘热异常,他抱着戚寒野,很快就出了一身汗,爬起来脱了外衣夹袄,仍是燥热,只得又把里衣敞开怀,继续贴上去抱着,黏人的大狗般,再热也不肯撒手。
说来也怪,平日里不论怎么折腾也睡不熟,这会子挨着戚寒野,哪怕热得难受,强打精神,也很快就酣然入梦。
梦里只觉浑身上下火烧火燎,体内像有一股蒸腾的热气,自脚底直蹿到嗓子眼,又化作四散的火星子,从各处毛孔里炸出来,炸得他唇焦口燥。
雍盛在极度的干渴中惊醒,睡眼惺忪地摸向身旁,摸到温凉的手,顺着手臂往上,又摸到同样温凉的脖颈。
很好,颈动脉还在跳。
他安下心,侧身拱进那人怀中,圈着那截腰身的胳膊勒得更紧。
昏昏沉沉间,他若有所感,身形一僵,猛然抬头,黑亮的眼睛对上一双冷静平和的瞳眸,残留的睡意霎时被驱得一干二净。
第107章
“醒了?”
“嗯。”
“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
“哦。”
雍盛故作淡定地撤回手, 不着痕迹地将腰往后挪了挪,拉开彼此的距离。
戚寒野低头扫了一眼,瞥见雍盛衣衫半褪裸露着大半个光洁的胸膛, 有些不自然地蹙了蹙眉,移开目光。
须臾,后知后觉到什么, 便也弓着身子往后退。
原本还亲密无间搂在一起的人,转瞬间泾渭分明, 各自静默着, 在床上划出了楚河汉界。
半晌,戚寒野清了清嗓子, 不确定地问:“昨晚……我应是失去了意识, 没对你做出什么……”
他仔细斟酌着, 想来想去还是沿用了此前雍盛惯用的措辞:“非分之事吧?”
雍盛一愣,心说你都昏迷不醒病成那副衰样儿了, 还担心自己对人耍流氓?心里有没有点数?
“没有, 昏过去了就挺安分守己的。”雍盛没好气地道, “说说吧,李太医说你中了毒, 你可知道中的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中了多长时间了?朕看这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 再拖下去恐怕真要去见阎王,解毒之事迫在眉睫,你有什么就交代什么, 事无巨细, 赶紧的。”
戚寒野被他劈头盖脸砸落一连串问题,有点懵,脸上空白了许久, 直到雍盛伸长胳膊,不耐烦地拍打他的脸颊,才唤回他游离的神识:“喂!回话。”
戚寒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唔”,边琢磨雍盛究竟知道了多少,边捉住雍盛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双手则摸过去拢起他敞开的寝衣衣襟,拢严实了,整理好,在胁下悠闲又熟练地打了个漂亮的结。
雍盛挑眉,这才察觉自己还敞着怀,也明白了戚寒野一开始为何有那一问,俊脸一红,张牙舞爪地拍开那双手:“少打岔,快说。”
“你很关心?”戚寒野却撩眼问。
雍盛气结:“废话。”
戚寒野歪头:“为什么?”
雍盛拧着眉看他:“你觉得是为什么?朕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要去在意另一个男人的死活,不光在意,还提心吊胆怕得要死?”
戚寒野笑:“唔,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吧。”
雍盛咬牙,抬脚就踹。
但他哪是戚寒野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捉住脚踝。
雍盛冷脸:“松手。”
戚寒野捏着那截清瘦脆弱的脚踝,指腹探究似地,轻轻摩挲凸起的踝骨,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落在雍盛眼里,却那么色/情。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应该说,哪里都不对劲。
谁家好人用那副表情捏人脚踝啊?
“松手。”他再次别扭地警告,“别那么摸。”
戚寒野装出一副清纯困惑的模样:“嗯?我怎么摸了?”
“傻逼。”雍盛骂了一句,用力蹬了蹬,想缩回脚,“你克制一点,别太色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人。”戚寒野不让他脱身,甚至借力使劲儿一拉,将整个人拖入怀中禁锢住,强行将雍盛的那条腿盘在自己腰上,埋头在其颈项间深吸了一口。
雍盛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僵得像块石头,心如擂鼓,体温飙升,但这并不妨碍他嘴上输出:“夜晚过去了,毒发扛过了,不冷了,清醒了,你又开始行了。”
戚寒野被他逗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磕得雍盛牙酸,笑完说:“圣上,你身上都是汗味儿。”
雍盛更不自在了,用力去推那颗像是扎根在自个儿身上的脑袋:“你也不看这屋里有多热,正常人谁待得住?嫌朕味儿就起开,朕本来就躁得慌,起开起开。”
戚寒野却打死不挪窝,还刻意多吸了几口,头往更深处埋:“谁说我嫌了?你好香,出的汗也是香的。”
雍盛沉默。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怎么以前没觉得姓戚的这么肉麻腻歪呢?
再这么又吸又抱地蹭下去,雍盛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尽量将话题扯回到中毒一事上,退一步道:“起码告诉朕,是什么毒吧?”
“阿盛。”戚寒野温凉的气息不断游走在颈侧与耳畔,带着蛊惑和干扰,喁喁私语,“我好想你。”
没想到却换来雍盛的冷嗤:“才十余日没见,就想朕了?说说看,有多想?”
“毒发时好冷,好像被冻在冰湖里,但只要想到你,好像就不那么冷了。”戚寒野抱紧了他,“阿盛,你就是我的解药。”
这话不知触了喜怒无常的帝王哪片逆鳞,雍盛突然张嘴,一口咬在横亘在面前的手臂上,趁着戚寒野吃痛松懈的间隙,不知从哪儿攒出的惊人气力,竟一个翻身挣脱出桎梏,反坐到戚寒野身上,双手掐住其咽喉,毒蛇般俯身,盯住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这么想朕啊?那你可知道朕想了你多久?不清楚的话,朕不介意发发善心提醒你,你可是消失了整整六年呐。”
“六年,久到能让思念渐渐变成怨恨,朕怨你不辞而别,恨你打从心底里想就此撇下朕、抛弃朕!朕大海捞针一样地寻你,做梦都想再见你一面,你呢?你与朕不同,你起码知道朕的去处,朕就在这皇宫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可曾起心动念回来看看朕?但凡你回来过,哪怕一次,看到朕想你想到那般狼狈的境地,你都不会忍心……你……”
“你怎么能忍住不回来看朕?”
雍盛力竭般垂下头,颤抖的控诉带上哭腔。
戚寒野捧起他的脸,屈指刮去他源源不断滚落的泪珠,指腹一遍遍抚摸他通红的眼尾。
雍盛按住他的手:“不过你到底是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个没屁股没胸的大男人,朕大度,朕可以不计较,性别之间的鸿沟也不是那么难以逾越,总之人回来了就行。但你又是为何拒不承认曾经是谢折衣的事实?朕实在想不通,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想彻底否定我们的过去,往前走,不回头。那朕呢?你是不是也想同时把朕从你的过往里抹去?明明是两个人共同的回忆,你却丢下我,独自抽离开,这么做你不觉得丧良心?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见他越说越激动,戚寒野掌着他的后脑勺强行将人按在胸膛上,轻声叹息:“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没有要否定我们的过去,也没有想把你一个人丢在回忆里,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是我晦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我怎么舍得?”
雍盛抽咽:“那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因为我担心我再也做不成戚寒野,担心失去姓名,失去身份,从此成为世间另一个人,还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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