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雍盛一惊,“渠勒和韦藩已经打过来了?”
“没有。”怀禄见他鬓发散乱衣衫不整亏耗过度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爷!”
“啊。”雍盛被他这一嗓子嚎得差点跳起来,捂起耳朵,“噤声噤声!一大早的能不能清净点儿?鬼叫什么?”
“爷你想不开啊!”怀禄抹泪道,“奴婢知道那祁昭玉树临风,长得颇有姿色,好巧不巧又跟娘娘有几分神似,如此朝夕相对,您一时把持不住,暂用他来排解苦思也是常事,可鱼目岂为珠,蓬蒿不成槚,他再像,也终是假的,乱不了真,更何况,他与您一样是男儿郎,这这这……这要是传出去……”
雍盛拧着眉,大致听懂他颠三倒四在说些什么了,愣了一阵,气极了:“你成天鬼迷日眼的瞎想些什么?朕与他清清白白……”
话说一半,心想我为什么要特意解释这个?
他恼得踹了怀禄的屁股一脚:“脑子里放干净点,赶紧去打水来。”
怀禄只以为他恼羞成怒,越发信以为真,捂着屁股嘤嘤地跑出去。
待沐浴毕,雍盛找来军中医正,将戚寒野病酒时的症状与昨夜的情形说与他听,打听这是什么病。
老医正虽见多识广,但平时更擅长治疗外伤,对这疑难内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他平时没找你瞧过吗?”雍盛问。
“还真没有。”老医正回答,“副将平时身强体健,偶尔有些外伤也都自己处置了,用不着下官。”
雍盛颔首,的确,在外人眼中,戚寒野简直是拥有一具钢铁之躯。
“不过。”老医正捻着胡须忽然想起,“副将三不五时会拎些药包来吩咐役使煎了送去。”
“什么药?”
“看药渣,似乎俱是些温阳散寒药性平和的药材。”老医正若有所悟,“听大人方才描述的症候,副将恐怕是患有什么罕见的寒症。只是若是寒症,酒性热,能消寒兴阳,本应对症才是,怎会又生血疹?除非……”
雍盛倾身:“除非什么?”
“除非此寒症已伤及肺腑根本,卫气失固,便如过虚而不受补,过阴,亦不能承阳。”老医正沉吟一番,摇摇头,“唉,只是猜测罢了,我看副将平日里生龙活虎,断不至此。”
雍盛沉默不语,他想起谢折衣当年也同样体质阴寒,心里怀疑这或许是什么家族遗传病,等随驾御医来了,得给他好好诊治调理才行。
这日下午,未正时刻,收到军报,称浩浩荡荡的京营大军与皇帝行銮距离云州只剩下六十余里,至多三日,即可与驻守的虎威军汇合。
同一时间,有驰报从大隰来,报称渠勒突然发兵大隰,急召王女速归。
乌延荷华接到急报即刻提刀上马,被戚寒野强拉住缰绳拦下,厉声呵斥:“你单枪匹马,赶回去送死么?”
“定是父亲拖延亲事,姑忽努西知我逃婚,恼羞成怒,欲行报复。”荷华咬牙,“祸事皆因我起,岂能袖手旁观?快撒手。”
“他的意思不是叫你袖手旁观。”雍盛一路小跑着赶来,招手问,“渠勒派兵多少?”
戚寒野回说:“骑兵五千。”
“你需多少人马?”
“三千足矣。”
雍盛点头,肃容下令:“祁昭,命你速速点精锐三千,与王女同去,救援大隰。”
戚寒野跪领王命:“末将领旨。”
荷华听得呆住了,领旨?什么旨?她指着雍盛,张大嘴巴:“你……你是?”
“嗯,朕就是你口中的大雍皇帝。”雍盛笑道,“如何?说话还算得数么?”
荷华盯着他那张清贵但稍显文弱的脸,不敢置信,又惊又喜,拱手道:“今日相援之恩,来日大隰必当奉报。”
雍盛叹气:“先解这燃眉之急再说。”
戚寒野飞快地点完兵,临行前面色阴沉得恍若别人欠了他八百两真金白银。
“你忧心何事?”雍盛亲自送他至辕门外。
戚寒野略感不安:“渠勒突然翻脸奇袭大隰,兵起仓促,恐有蹊跷。”
“担心有埋伏?”
“若仅是埋伏,末将倒不担心。”
“祁副将未免太自负了。”雍盛没好气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他,“你且仔细,此行若是伤了一根头发丝,回来朕必治你骄纵之罪。”
“好。”戚寒野朗声一笑,不知怎么想的,握住那根在他眼前乱点的食指,顺势将整只手包进掌中紧了紧。
雍盛脸色微变,刚要发作,戚寒野即便放脱,正色道:“末将尽量速战速决,军中戍防有凌小五等人恪尽职守,应无大碍,圣上须谨防渠勒使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伎俩,不到万不得已,圣驾决不能孤军冒进。”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做事,真正得寸进尺。”手上微凉的触感仍在,雍盛在袖中捻了捻指尖,勒转马首,扬鞭催促,“快去吧,待你捷报传回,朕便升你做虎威军的主帅。”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青骢马踢踏着四蹄,喷着响鼻,也似在催促主人速速启程,戚寒野凝望那道洒脱离开的背影,自失地勾了勾唇:“君是君,臣非臣,若有一日我心有不甘……”
戚寒野离开后的第三日,天刚蒙蒙亮,一匹战马驮回一名浑身浴血身中数箭的军士,众人将其抬入帐中,气若游丝报曰:“前往大隰的援兵于赤星潭遇伏,损失惨重,祈……祈副将命我来……”
雍盛脑中嗡地一声,手中捏着的茶盏溅出几滴茶汤。
一旁的凌小五急忙追问:“来做什么?折损多少?祁昭人呢?”
那军士并未作答,近前看时,已气绝身亡。
“凌小五!”雍盛轻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命你速去接应祁昭,若接应不上,教他死了,便提头来见。”
话音刚落,斥候连连飞马来报——
“西面十五里,渠勒骑兵大举来袭!”
“京营大军在南面遭到韦藩绕后偷袭,两军接仗,正在鏖战!”
第95章
帐中一片哗然。
凌小五一跃而起, 速命摆阵迎敌。
雍盛问;“渠勒骑兵多少?”
斥候报曰:“虽不知具体数目,遥遥望去总有五六千人。”
又问:“主帅何人?”
只答扛的是渠勒王旗。
“应非姑忽努西本人。”孙副将道,“擒贼先擒王, 他眼下并不知圣上已先行抵达虎威军中,只怕这五六千骑兵只为牵绊我军救援,其主力大军仍是冲着京营和行銮去了。”
孙副将四十岁上下, 早年沙场杀敌目中一箭,从此瞎了的左眼便以黑色眼罩遮掩, 还因此得了个孙罩的诨名。
“不尽然。”鲁副将却摇起头, “渠勒的探子无孔不入,或许圣驾行踪已泄也不一定。”
鲁副将与孙罩差不多年岁, 只是性情更沉稳内敛, 又因过于谨慎, 行动总比旁人慢几拍,大名鲁归, 军中人皆私底下唤他鲁乌龟。
雍盛听出他言下之意:“你是怀疑大隰王女假意求援, 其实是借此骗走祁昭和军中精锐, 再设伏杀之,又顺带将朕身在虎威军中的消息透露给姑忽努西, 姑忽努西这才骤然发兵?”
“目前形势不明, 臣只是作如此猜测。”
“你的猜测不无道”雍盛道,“但此时多说无益,不论是虎威军还是京营, 皆不能失。京营将士此前拱卫京畿, 从未与北境各部接过仗,如今日夜兼程急行而来,未做休整便仓促迎敌, 此大忌之一也,再者,京营中知朕先行一步者只三四人耳,一旦假行銮遭劫,军心定然涣散,莫说抵御渠勒韦藩联军冲阵掩杀,恐怕自己便先乱了阵脚。朕既将他们带来,便有责任将他们整齐带回,孙副将,你即刻挑选一名得力裨将,各领一万人马,火速前往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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