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司韶令忽略身旁人几番示好,在那一块寒瓜喂尽过后再次与江恶剑拉开距离,最终,隐在薄纱下的双眸沉沉照向林厌。
“你与我这坤奴的婚约,是怎么回事?”他像是无任何情绪地问道。
此话一出,无疑引来林厌又一番心惊。
慌忙摆手道:“不,不是。”
林厌望着同样看过来的江恶剑:“不算什么婚约的!”
这两日满脑子都是如何安抚司韶令被亡妻伤透的心,江恶剑竟忘了问这事,此时被司韶令突兀提起,他不禁也紧张倾听。
便见林厌拭去嘴角残留最后几丝甘甜,小心翼翼地继续解释道:“是我那时被抓入江寨,多亏江慈——江公子相救,为报恩情,我……我擅自提出,日后若有缘再相见,就,就嫁给他……”
“可是,公子是从来没有答应过我的……”
“……”
听他说完,稍一回想,司韶令俨然想起初见江恶剑,便是他因放走村民而惹江盈野发怒。
他耳际的铜钱,就是那时林厌赠予他的信物?
于是神色却又陡然沉下,即便林厌不知情,司韶令却心知,按江恶剑当初的态度,他分明对林厌也是有意的。
——日后若有缘再相见,就嫁给他。
原来,林厌给他的是这样坚定而纯粹的誓言。
早在他遇到他之前,已有人在他懵懂心上,给了他最宝贵的承诺。
怪不得,他从江慈剑变成了江恶剑,历经苦难,心中荒芜,却始终不曾舍弃,耳上那唯一的宝贝。
“那你们,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
而司韶令一言不发间,这次开口的竟是厉云埃。
“……”似是没想到厉云埃会如此发问,林厌微一怔愣。
随即直视江恶剑不由也骤紧的视线,他嘴唇微抿,像在回味这两日来之不易的温度。
终还是笃定点头。
“这是我们分别后……第一次见面。”
“……”
便一刹那,连厉云埃的神色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只因若是这般,再没有人能替江恶剑做决定,包括,暂被封住记忆的他自己。
自是察觉到周遭瞬时僵凝的气氛,林厌又忙道:“但我真的,已经不奢望公子能娶我,只求求你们,让我留在公子身边——”
岂料他话音未落,猝不及防,这仅存的一块净土也没了。
帐帘猛被掌风卷起的霎时,帐内一切皆震得晃动,大步踏入的,竟是一脸震怒的萧临危。
倒并未看到他人一般,他几欲出鞘的金刀直指厉云埃,若非司韶令以厌云镖铮然阻隔,那依旧锋利的尖端便要刺进厉云埃的胸口。
而又转眼到了厉云埃眼前,萧临危臂上青筋暴起,蓄满杀机。
怒目俯视着似乎没有半分意外的厉云埃,咬牙切齿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废除苦笼?”
第70章 残废
苦笼里的坤奴其实多为罪臣之子抑或敌国俘虏,任这些人以往身份多么尊贵,也或许并非大奸大恶,一旦沦落到此,终其一生,都只剩下日复一日常人无法想象的悲惨。
不过,虽然乍一看残酷荒淫,却在这本就弱肉强食的北州王庭里,苦笼得以立足百年,又有着他至关重要的存在作用。
兵营内多为正值血气方刚的天乾,每日除了乏味的苦训,便是上阵杀敌,他们鲜少有机会寻到心仪的配偶,也就无法解决分化后最基本的情欲需求。
而天乾虽不似地坤情期来临时汹涌,倒也因人而异,尤其北州人本就生性凶猛,多数天乾每隔一段时日,若得不到发泄,便会如饥饿野兽,周身充满攻击性,甚至失去自我掌控。
苦笼便是他们唯一可化去躁动之地,在这里,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释放体内一切燃烧的最原始兽欲。
在他们眼中,这也是他们一心守护的北州王,对他们最直观和美妙的恩赐。
他们夜里尽情体会极乐,白日便可全身心再次投入战斗,更不遗余力地报答他们的王上。
残忍,却忠诚。
而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厉云埃忽地现身于苦笼,手持翅令,命坤奴王交出炊骨解药,赐所有坤奴服下后,又将苦笼封锁,传令任何兵将再不得擅自来此寻欢。
可想而知,当这一事情终于由部下禀给萧临危之际,会是怎样的天崩地坼。
眼下内忧外患,不仅在兵营掀起轩然大波,惹得怨声四起,军心动摇,无疑也碾踏了萧临危作为北州王独一无二的权威。
且出了如此大事,竟时隔这么久才经萧临危身边亲信巡察发觉,甚至四营都尉已抵至金帐求萧临危收回命令,无不说明,定有人也借此机会故作拖延,让兵将们不知不觉中,对王庭的怨气达到巅峰。
这几位都尉对萧临危自是忠心不二,更笃定此事绝不可能出自萧临危之手,但对于厉云埃,却是另说了。
尤其厉云埃竟私拿翅令,让他们皆情绪激烈不已。
一个从南隗来的柔弱王妃,何德何能,敢动可调北州千军万马的翅令!
见翅令如见北州王,因着此物事关重大,向来藏于萧临危的金帐之内,由重兵把守。
谁人不知厉云埃鲜少得萧临危召见,他又是何时从金帐窃取的?
这一条条罪状,即便厉云埃身上牵扯南隗众多势力,也令他们再忍无可忍。
只不过,眼下除了处置厉云埃,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萧临危即刻恢复苦笼。
可惜,萧临危不可能如他们所愿。
若只需这般便能轻易解决,他便不会大动肝火了。
恢复苦笼确实是最迅速挽回当前局面的办法,可无疑,萧临危自此将陷入被动。
这次是厉云埃自作主张,但翅令就是翅令,是等同于北州王的至高权利,别说废除一个苦笼,哪怕让所有人赴死,也不该有任何怨言。
他若就此出尔反尔,反倒失了君威,日后若再有什么命令不合兵将心意,岂不是又要怨声载道,妄想通过施压来迫使他收回成命。
但他若任其发展,军心逐渐溃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无论怎样,好像都正中敌人下怀。
这才是让萧临危进退两难之下,最郁积于胸的怒火。
“你倒是南隗的一条好狗,”他将厉云埃身前青白布料攥得几乎破裂,“是本王小看你了。”
而说话间,萧临危掌心用力,似要提起他与自己相比过于单薄的身子,更凶戾道:“但你以为,本王当真不敢动你?”
“你今日就是死在这里,南隗也不会为你这一条狗,轻易与本王开战。”
的确,眼下情形也很难不让萧临危怀疑,厉云埃之所以痛快答应成婚,不止为洗骨丹一事,也为南隗能够更深入掌控北州,在此伺机削弱他的兵力。
因为此次废除苦笼若不能妥善处理,致使士气低落,那么一旦与青邺再起冲突,南隗便成了北州不可或缺的唯一支撑,当两方利益天平倾斜,南隗不可能满足于现有条件,北州势必又将付出其他代价。
“等,等等!”
江恶剑此刻终有些明白过来,见司韶令脸上似一副早已知情的镇定,仅目不转睛地盯着萧临危,明显担心厉云埃的安危,不由蓦地起身。
“舅——”而他一站直,因着颈后细带仍被司韶令缠绕于椅背,牵扯着喉咙一紧,险些勒断了气。
他不得不一手拎高屁股后的椅子,才稍微得以喘息。
顾不得姿势滑稽,哑声道:“误会,定是误会了。”
“那苦笼里实在恐怖,王妃说不定是受到什么惊吓才一时冲动,刚才王妃的手还在发抖,这么好的瓜也没吃上两块,可千万不要再吓唬他……”
他说着趁萧临危并没有搭理自己,拼命朝厉云埃挤眉弄眼,一边抬手夸张学他平日几指颤抖的模样,一边示意他赶快顺着自己的话向萧临危示弱。
“……”一直没有开口的厉云埃则终于开了口,却是直视萧临危,“废除苦笼,是我的决定,和南隗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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