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此刻在人群中扑面而来的浓香,却饱含阴翳,像裹杂着死后剥落的灰褐树皮,所过之处,尽是腐朽。
那股味道喧嚣地擦过每个人的呼吸,肆意翻搅间,意图趁这凝固的几瞬,再次打破眼下已尘埃落定的局面。
按照魏珂雪所想,身为鬼士的陶梧和江恶剑,必定会受天乾信香的刺激而深陷杀戾,他便能寻个机会先逃出这里。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算错了。
这计划看起来十分可行,而实际上,早已超出了他掌控之外。
“阿梧!”
就在突兀笼罩下来的天乾信香猛然牵动陶梧的意识,与他近在咫尺的陶恣自是第一个察觉他的异样,想也不想地,将他一直停留在陶梧右耳旁的手掌用力压下。
然而陶梧一刹陷入狂躁,动作难免粗莽,陶恣又因腕上的伤行动有些僵硬,仅能依靠手臂的力度强行在陶梧的耳间安抚,不出片刻,便被乱动的陶梧挣脱了去。
眼看陶梧就要起身冲向四周,陶恣脚腕尚未痊愈,定然再拦不住他,于是情急之下,陶恣顾不得周遭眼光,趁陶梧仍距他不远,干脆拼了力气纵身扑过去。
双臂紧箍陶梧的同时,偏头一口咬住了陶梧的耳朵。
“唔唔……”
一时说不出话,陶恣只能喉间发出一连串的呜咽。
这番不怎么合时宜的情景无疑引来周遭人的惊诧,不明白如此关键时刻,陶恣到底在干什么。
却也须臾间,令魏珂雪脸色骤沉的是,随着陶恣的怪异举动,原本失控的陶梧竟当真奇迹般地僵在了原地。
而陶恣一刻也不敢放松,整张脸滚烫不已,硬着头皮在陶梧耳边继续不断地亲吻,喉咙也不闲着,却听不清他都哼唧了些什么。
只哼唧了半晌,才想起来陶梧这边耳朵是听不见的。
他忙不迭又闭嘴,抬眼瞄去,见陶梧的确安静了,力道由最初的急切逐渐变得轻浅,细密地落上薄薄耳廓间几处被他咬出的深红齿印。
“阿梧,很听话……”他终于颤声说道。
与此同时,后怕不已的冷汗滴落在鼻尖,痒痒的,他不由抬臂蹭了蹭,重重舒了口气。
“这么喜欢的话,等我的手好了,每日都给你揉耳朵——”
哪知正当他微感欣慰又忍不住羞涩地保证着,这一瞬间,陶梧僵滞的目光一动,不待陶恣话音落下,已猛地将陶恣推倒在地上。
“阿梧!?”
陶恣吓得惊叫,以为陶梧终究还是着了魏珂雪的道,正不知所措地出声制止,却没想到,事实也并非这般。
因为下一刻,陶梧没有去转而攻击他人,而是满目通红地粗喘着,一眨不眨瞪着陶恣,眼底燃烧的欲望猛烈而清晰。
任是头脑不怎么灵光的陶恣,也一眼就看出了他此刻所想。
——分明是,他刚才在他耳边那一番又亲又咬所致。
虽说碰触他的右耳确实是令其平息的奇招,但单纯捏揉和亲吻,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哪怕是正常人,也经不住心爱之人如此引诱。
便也在此时,像是感受到周围过多的凝视,陶梧倒不似以往般不管不顾,一把将呆若木鸡的陶恣捞起,竟是就那么扛着他,一边凶狠撞开挡在前方的几人,一边转瞬消失于密室出口。
不是第一次目睹陶梧发狂,距离他们最近的尉迟骁下意识地欲动身去追,却被祁九坤一掌拦了下来,嫌弃地瞥他一眼。
尉迟骁不明所以地回头,见扶心和司澜等人也没有出手的意思,稍一回想,这才想起来,与上次在金羽驿不同,陶恣已经分化了。
且他身上隐约萦绕的清竹幽香,正是来自陶梧。
不知他们一人一“鬼”怎么就结了契,但见其他人除了微有惊讶,并无一丝担忧,尉迟骁便也停了下来。
急忙又转向另一方——江恶剑。
谁知更加出人意料。
任凭空气中的天乾信香再是鸷烈,从始至终,江恶剑连动也未动一下。
只因为——
“江慈剑……”
司韶令双目依旧紧闭着,却断断续续地,再一次低哑开口,像挟在遍山飞雪里的寻觅。
也在开口间,冰冷几指始终无知无觉地紧扯着江恶剑。
指尖不时擦过他腕上缠绕的两样物件,也牢牢牵住江恶剑的视线。
他当然不会放开主人的手。
只要无人靠近司韶令,便谁也入不了他的眼,区区天乾信香,更撼动不了他的双目。
司韶令不曾允许,他不会离开他寸步。
“……”
虽说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显而易见的,两个本该大开杀戒的鬼士,其中一个自行离去,这另一个,也让魏珂雪最后的计划彻底落空。
不等魏珂雪想通这其中缘由,五派则皆已明白他的阴险用意,暂放下司韶令二人,这回再不与他啰嗦,翻涌的栗烈猝然从四面齐聚,几位掌门人几乎同一时间出手。
就连青崖盟余下数人,也在震惊之下总算看清了魏珂雪的真正面目,纷纷愤怒而上。
包括尚未恢复的昭苏,经方才短暂的调息,即使脸上仍旧毫无血色,也猛然跃起,提剑接连劈斩,将地上连滚带爬闪躲的人斩得血痕累累。
一时间,魏珂雪宛如瘸了一条腿的过街老鼠,狼狈地拼命逃窜,甚至顾不得衣袍破烂,几度扯落,与他乱糟糟的发丝纠扯。
奈何仇敌众多,短短几瞬,他已用尽力气,无处再逃。
他艰难抬头,被团团围住间,眼望着无数锋芒闪现,视线模糊地咳出汩汩猩红。
无论怎么看,都再难逃一死。
“青冥!”
岂料他趴伏在一众脚下,却突然越过所有人嘶声大喊。
他乍一喊出这个名字,显然让所有人一顿,并不知他所言是何。
直至向周围环视,才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功夫诡谲的“白少侠”,便是他口中的青冥。
而这青冥再有不甘和疑惑,此刻已确认了江恶剑不会受自己所控,本欲趁乱悄然隐去,却被始终紧盯着他的祁九坤缠住,对峙许久也难以脱身。
眼下听见他的名字,众人对他的身份难免心有猜测,只听魏珂雪又开口。
“青冥浩荡,大业将至!你们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说出前面几个字时,让本不想听他废话的尉迟骁蓦地一愣,止住了手中即将穿过他胸口的弩箭。
自是因为,他在北州曾目睹了萧临危遭身边亲信背叛,那个青邺奸细临死之前,也莫名说出了这句话。
第170章 大业
——青冥浩荡,大业将至。
魏珂雪濒死掷出的这一句,不仅让曾有耳闻的尉迟骁止住身形,也使得一心想要离去的青冥面色陡然一变。
稍不留神,他被祁九坤雄厚的掌风扫落在地上,踉跄几步,又朝魏珂雪阴沉看去。
“快说!”而尉迟骁无疑最为迫切,不客气地一把扯起魏珂雪。
此事很可能也涉及北州王庭,想到厉云埃的安危,他语气更加不耐:“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惜魏珂雪看着他满脸仓急,只仰头低喘着又啐出一口血水,喉间挤出不屑的一笑。
而后与不远处的青冥四目相对:“你若是不带上我一起走,我保证……你也活不久了,哈,哈哈……”
魏珂雪并没有打算立刻说出实情。
他是在威胁青冥,他所知道的秘密,对于青邺来说显然极其重要,而眼下所发生的一切,本就是由于青冥打破计划的擅自行动,若因此泄密,青邺断不会饶过他。
“……”果然,青冥整张脸与他白戚戚的发丝相融,直视魏珂雪的目光尽是杀意。
“你们谁也跑不了!”而尉迟骁闻言更是怒从中来。
金楼虽属于五派之一,但更多的是坐拥江湖财宝的豪放,此刻才不管什么正道作派,他径直抓起魏珂雪额前乱发,就像他当初对萧夙心所做的,狠狠摁在脚下,迫使他的额头撞向坚硬地面,“你再不说,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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