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珂雪闻言却又打断道:“但阿梧服下的洗骨丹倒不一定出自江寨,我看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大师兄重伤未愈便匆忙赶来,不如静养些日,由大师兄再全权主持。”
“掌门!”却明显被陶梧被迫分化的模样吓得愈发惊惧,又有擎山弟子不甘道,“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万一他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们下了那洗骨丹怎么办?”
“……”
而魏珂雪似仍顾及司韶令没有开口,那几名弟子紧张对视间,忽地目光决绝,一人紧接着道:“那我们何不就像柳老前辈一样,证明这洗骨丹出自江寨,反正今日五派都在,他司韶令还能再废了我们不成!”
听他们咬定是自己所为,江恶剑心知再辩解也无用,只冷眼看着他们因怕极而扭曲的面孔。
却当意识到他们最后这番话的意有所指,突然神色一变。
然而来不及他及其余几派掌门阻止,顷刻爆发的数道天乾信香已伴随他们不顾一切的神色沸涌而出,遮天盖地的当头砸下,如撕裂的天幕化作滚滚黑云,将整片竹林尽数摧折。
由于颈圈的缘故,这一回江恶剑在猝然聚集的压迫下竟得以稍作支撑,只仍不敢相信地转头望向陶梧。
——曾为了证明那些北州鬼士与江恶剑有关,神酒柳钰等人同时释以天乾信香,致使江恶剑临时结契破裂,司韶令在震怒间以青山指废去了他们的武功。
只因由江寨洗骨丹所化的鬼士,对天乾信香极为敏感,一旦有人以天乾信香压制,便会彻底激出他们的本能,在最短时间内所向披靡。
但杀戮过后,紧随而来的,也是爆体而亡。
以至于那些北州鬼士本可再活得久些,却在极致的狂暴过后,悉数暴毙。
眼下,这些擎山弟子竟如法炮制,仅为了再次证明,陶梧所中洗骨丹正是出自于江寨。
着实出乎江恶剑意料的是,他们连陶梧的死活也不顾了。
“阿梧如今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与其非他所愿的胡乱杀人,他定宁肯一死!若能死个明白,更不会怪我们!”
有擎山弟子这般说话间,只见被司韶令紧攥的陶梧果真在数道天乾信香迸发之际浑身剧颤,原本白皙的掌间青筋暴起,力道猛地大增,甚至让司韶令一时脱手,无法在不伤及他的情况下继续牵制。
正当失控的陶梧猝然冲向一旁,前方一擎山弟子在怕极之下径直朝他举剑乱砍,司韶令忙蹙眉纵身阻挡。
却与此同时,不止司澜与扶心大师,另一道战战兢兢的身影也一并向陶梧飞奔而去。
竟是先前吓至手脚发软的陶恣,此时崩溃嘶吼着,不管不顾地自身后将陶梧猛然扑倒。
“你们放屁!”倒不曾想到,陶恣满脸狼藉泪水,抖如筛糠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陶梧一时紧压在身下,破口骂道,“你们混蛋!他是阿梧!他可是阿梧啊!”
“他没有杀过人!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他不能死!谁说他会死!你们再敢动他!我跟你们拼了!”
“阿梧!阿梧!”而他一声声怒喊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全落在陶梧涨红的耳后,“阿梧!你快清醒些!我是你桃子师兄!我不杀你!我不杀你……”
陶梧却在这般被紧压下扭头一口咬在陶恣的腕上,血水立刻顺着他狠咬的齿间流下。
偏好似没有知觉,陶恣又哆嗦地低头凑近陶梧的左耳,呜咽不已地继续道。
“之前是我错了,阿梧,我知道你这边听得见,你不是小聋子,我再也不骂你了……求你别吓我,别吓我了……”
第51章 恶犬
“陶恣!”
眼看陶梧就要将他腕上血肉都撕扯下去,陶重山不忍叫道。
可余光扫到正上前欲将他扯开的司韶令及其他人,陶恣却任由陶梧撕咬,强以另一臂又抱住陶梧,手臂被陶梧抓出道道血痕,带着他拼力朝远处翻滚。
“都别过来!”生怕分开后陶梧会遭遇不测,他语无伦次地大喊,“爹!掌门师叔!让他们都滚!”
“我这么抱着他,他不会伤你们,你们都滚……阿梧,阿梧听话……”
便一时间,许是从未见过陶恣这副豁出一切的绝望模样,连司韶令也身形顿住。
强行分开他们自是轻而易举,但以陶梧这般情况,就算是司韶令,此刻同样不知,除了强行制住他,还能做什么。
即使分开了他们,不出多时,等陶梧这彻底被激出的气力悉数耗尽……也唯独剩下死路。
所以到底是谁……谁害了他?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吃下了洗骨丹?
又为什么,偏用了这即便此处高手如云,却最无能为力的洗骨丹?
自己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为何没能发现丝毫端倪?
他明明是他自幼最赖以信任的师叔,却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遭受苦难。
他如今究竟,都在做什么?
“司韶令,你看到了,这就是他江寨的洗骨丹,就是江恶剑害死了阿梧!”
“谁都看得出阿梧对你用情至深,分明是他嫉妒阿梧比他与你相配,对阿梧暗地里下毒手!”
“不错!不然怎么陶恣才说了让你也娶了阿梧,阿梧就出了事!”
而随着众擎山弟子愈发笃定的声声怒斥,整个厅内气氛又陡然绷紧。
尤其陶恣撕心裂肺间听他们这番怒指,还并未想清楚,只被满心后悔莫及再次击溃,抱着陶梧不住哭喊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该那么说!阿梧,对不起,阿梧……”
“司韶令,哪怕那些北州鬼士是当真有人要陷害他,但现在阿梧就在他身旁遭此毒手,你还要替他狡辩不成!”
“你忘恩负义就罢了,难道一定要害死擎山所有人才肯罢休!”
“江恶剑今日不除,休怪我们也不再念师门情义!”
随着连二连三令人窒息的质问,偏此时身在漩涡中央的江恶剑蹙眉望了望司韶令,也双眸黯下。
陶梧的被迫分化,让司韶令罕见无措的模样落于他眼底,化出彻骨的深寒。
他心知陶梧非他所害,可若不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处处为他设下陷阱,陶梧或许也不会遭此劫难。
司韶令便不会这般痛苦。
“司韶令……阿梧也活不成了!他现今尚未满十六!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只见陶重山终也从陶梧身上收回目光,咬牙开口:“我告诉你,即便其他几派同你关系匪浅,今日我擎山也绝不会再纵容你护着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转向目睹这一番惊变后,皆沉默思忖的几派。
嘶哑问道:“陶某在此不妨问一句其他几派,待会交起手来,你们可还要为了司韶令,在众弟子面前强行颠倒是非,与我擎山为敌?”
经他一问,无疑拢起满厅剑拔弩张,短暂沉寂间,仅剩下陶恣二人仍做纠缠的呜咽。
“抱歉。”
而片刻凝滞,最先开口的却是司恬尔,只见她迎着陶重山咄咄视线起身,干脆摘下她的半截鬼脸面具。
“死瞎子确实胆大妄为,我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不过我们都同大哥发过誓,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在大哥面前动手。”
“所以今日,恕我不能随你们一起揍他解恨。”
“当然,”话锋一转,她又道,“这件事情上,我神酒弟子大可遵从己心,且他们若是对我心有不满,我这神酒坊主,不做也行。”
“坊主!”应是没想到卸任坊主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被司恬尔如此轻飘飘地说了出来,吓得周围神酒弟子慌忙阻止,“无论如何,我等一切听从坊主安排!”
“你们擎山内部的矛盾,我们天墟自不便插手,”司澜也开口道,“但五年前江寨一事既然涉及青邺敕风堂,还望擎山能顾全大局,不要贸然行事。”
而她话音一落,尉迟骁立刻接道:“我赞同天墟掌门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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