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寨覆灭一年多后,我从附近密林内找到的——青邺敕风堂的厌云镖。”
闻此众人皆是一惊,连萧临危也不由朝陶梧手上斑驳凝重看去。
敕风堂是由青邺王庭直接统领的杀手组织,与北州交战多年,萧临危应对其最熟悉不过。
来不及众人深想,陶梧已然还掌握了更为重要的线索,未作过多停留地道:“这厌云镖,则是在七具被埋藏在树下的尸首身上搜出,不仅如此,那七人的衣着,却与师叔们那日所穿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分明是青邺趁乱派来的杀手,却乔装为我师父和师叔们的样子,意图对五派图谋不轨!”
“你说什么……”这下陶恣也蓦地愣住。
而这一线索果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且事关青邺,便不止擎山弟子,其他几派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这位小少侠,”身为五派之首的浮门扶心大师终是开口,只稍有不解地问道,“可你是在哪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当年为防止错过其他受困于江寨的百姓,五派曾细致搜寻过,包括附近密林,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陶梧便朝扶心微一施礼道:“其实说来凑巧,原本我也仅是因着那一棵梧桐树好似比其他都格外挺拔,才多在那里停留半刻,谁知因着雨后泥泞,不小心弄掉了清心哨,捡起时忽觉那处泥土好似有异……”
“原来如此,”不等陶梧再细说,扶心已会意点头,“有这些尸首浇灌,难怪那棵梧桐树要更加茂盛,且我们攻寨时天寒地冻,必是不便深埋,才被隔年雨水冲出了痕迹……小少侠继续说下去便好。”
一番问询倒也解了他人疑惑,更使得整个厅内从最初不加掩饰的怀疑转为凝神倾听。
陶梧点点头道:“这些尸首几乎面目全非,也难以看出伤势,但残留的布料上,却有很多清晰的剑痕。”
“也就说明,他们生前定与人有过一场恶战。”
“但是为何……从未听任何人说起?即使当时无人看出他们来自青邺敕风堂,可冒充我擎山七位前辈,无论是被哪一派弟子遇到,想来都不会无动于衷。”
“那他们究竟是死于谁手?”
的确,陶梧所言让所有人陷入沉思,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种合理的解释。
“最大的可能是,那个人……根本不认得我师父和师叔们,只凭借他们的穿着以及后来他人所传,当真以为,自己所杀之人就是擎山七英!”
“而我擎山的真正仇人,则藏起那七个青邺杀手的尸首,以手段逼迫百姓撒下弥天大谎,顺利将此事推到江前辈的头上,又为了掩盖真相将那些百姓杀人灭口,从此世上便再无人能寻到破绽!”
“不,不可能,”陶恣此时面色苍白,混乱间仍下意识地挣扎道,“哪怕真如你说的,那杀死我爹和师叔们的人除了江寨,也不可能有其他人……”
陶梧这次也微有垂眸道:“确实还不知是何人。”
“可是……从师父和师叔们皆被一招毙命来看,对方一定武功超群,若非如此,便也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应是并不愿再说下去,陶梧声音忽地低了些许。
“阿梧,你接着说。”却听魏珂雪开口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需要彻查清楚,你有什么猜测,尽管趁现在说出来,也好共同商议。”
便抬头望了望,陶梧不得不艰难道:“是认识的人,且极为熟悉,才会毫无防备。”
“那这样一来,那日前去攻寨的人里……”
“你胡说什么!”而此话方一说出,却又立刻激起其他几派弟子的不满,“说来说去,怎么他江恶剑何其无辜,我们反而都成了被怀疑的!”
开口的是先前被司韶令废去武功的神酒弟子,俨然在此看不顺眼许久,终火大道。
也激起另外几派弟子的抱怨:“说到底那是你们擎山的事,倒也不必牵扯我们……”
“我们与擎山七英从无过节,更没有理由用那等下作手段加害,还请慎言。”
“慎言?”却见沉默与江恶剑相对的司韶令忽地开口。
因江恶剑自从听说此事后便神情怪异,完全没有他曾想象的轻松,眼下陶梧又遭此反驳,只见司韶令沉下面容,声音颇高地森凉反问道:“你们动辄污蔑我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慎言?”
“就因为我夫人生于江寨,便要低人一等——”
“司韶令。”
而江恶剑这时忽然叫了他一声,暂止住他与众人对峙。
迎着他决然眸底,唇角微动了动,终讷讷问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晓你师兄们……也许并非我所杀,你才会这般待我?”
“……”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司韶令一时没有开口。
确实,想起重逢当日,司韶令最先向自己确定的,便是当年杀人时所用剑法是否为“慈剑”,江恶剑不必再多言,已应心下了然。
“可是我……从不是你所想的无辜,”于是咫尺之间,好像又陡然隔了深垒,江恶剑嘶哑着坦白道,“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那日杀人的时候,只明知他们来自擎山,也全都杀了。”
所以说……
就算遇到的当真是擎山七英,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更从未想到过,司韶令究竟有多么在意他是否杀了擎山七英。
司韶令这般拼命地追查真相,欲证明他的清白,他却并非清白。
“司韶令,我可能只是……恰巧没有被你憎恨,我其实,不值得你……”
不值得你善待。
却当每一个字都如剖骨刀猛然划破这场看似红烛暖梦,滚烫与撕裂间,唯有窒息的无解。
更凶猛而来的,也是骤然令整个厅内翻天覆地的几声厉斥。
“司韶令!你竟当真要与这恶犬成婚!”
只见大门被猝然卷掳的朔风撞至大开,来人满头鹤发地佝偻坐于椅内,重疾初愈,偏却被怒火烧如狮吼。
“可惜我没有死,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一刹那间,除了早有预料般的魏珂雪依旧是他一贯的淡定,所有人在看清来人面容之后,皆是愣住。
第49章 洗骨
随着来人被几名擎山弟子拥簇着毫无悬念地现身,那张昔日在江湖里英威勃勃的面孔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数道扭曲疤痕下,一双被恨意消磨至浑浊的萧森眸子深陷在苍老沟壑间,与两鬓斑白的发丝交错照出寒凛凶光。
来人是陶重山。
五年前便应不在人世的,擎山七英之一。
他没有死!
迎着无不充斥震惊的视线,他仍旧蜷于椅内,似连动作一下也艰难,只缓慢转动木轮,直至彻底暴露于众人始终难以置信的眼底。
包括司韶令,在看到他的下一瞬也突然无了声音,绛袍被吹得僵冷,鲜少露出眼下的呆怔。
像是在做梦。
是梦里所见过无数次的死而复生。
竟真的一朝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人没有死。
即便面目全非,他也一眼便能认出,那的确……
是七位师兄当中,曾待他最好的大师兄。
他年少离家拜入擎山,本就是为了远离与他过于相熟的其他几派,却仍因着父亲是前五派之首,无论如何卓群,皆会得来好些弟子笃定的一句“他爹那么厉害,定传授过他独门功法,底子好罢了,有什么稀奇”,而他性情傲凉,自不屑解释,也几乎不与任何人靠近。
唯有陶重山,分明一向不苟言笑,可谓擎山七英中最为严厉可怖,偏在偶然一次从山下归来,看到年仅九岁的司韶令五更方到便起身独自练功,见了他也仅是故作成熟地略一施礼,竟就从怀里拿出一串冰糖葫芦,问他,想吃吗?
司韶令腹中饥饿,却冷漠摇头,心知他大抵是给年幼的陶恣所带,也不欲与他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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