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然而司韶令又打断他道。
祁九坤不搭理他,盘腿一边聚起掌风欲将瓜一劈两半,一边碎碎念念道:“就不走,有本事把我轰出去——”
“江恶剑。”结果司韶令再一开口,已是目光烫人地面向江恶剑。
那声“出去”显然是对江恶剑所说。
江恶剑倒无意外,但脑袋像有千斤重,并未与司韶令对视,便沉默地纵身一跃。
直接踏在祁九坤头顶破门而出。
“……”
祁九坤错愕间,身体却先一步反应,就在江恶剑动身的同时,那么仰身滑向后方,一把拉住江恶剑的脚踝,连拖带扯地给人拽回了屋内。
江恶剑没想到对方如今不加掩饰,武功有如此之高,重重摔在地上,再欲起身,门已再次被堵死。
“我说怎么一大早尽说让人上火的话,”而祁九坤朝江恶剑挤眉弄眼,“跟我说说,你又咋招惹他了?”
“……”江恶剑离去未遂,受不了司韶令的视线,只得硬着头皮拔剑,“你让开——”
“我已将他休了,你让他走。”
而心下一冷,终究还是听见司韶令解释道。
“休了?”
却不待江恶剑开口,祁九坤破音的一声惊呼响起。
本跃跃欲试离开的无归也吓了一跳,不明白昨夜这两人又发生了什么。
“你把他休了?”
祁九坤又重复地问司韶令,吹胡子瞪眼。
随即也不等司韶令回答,在江恶剑惊愕中,见祁九坤竟“咣当”躺地上打了个滚儿,从未如此撒泼道。
“我不同意!”
第150章 哑巴
祁九坤这一通撒泼打滚属实让江恶剑有些摸不着头绪。
他与对方其实也就几面之缘,且自己待他不曾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他对他们的婚事这般在意?
且他因着江子温在医馆小住那几日,便不嫌路途遥远地前去北州王庭探望,也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尤其,司韶令这一回见到他后的态度与在南隗时总有些不太一样,似始终在克制着什么,此刻见祁九坤这副急头白脸的滑稽模样,竟是稍微妥协了。
只见司韶令一言不发地过去,本想将祁九坤从地上扯起,结果被祁九坤张牙舞爪地躲开,死活就是不起来。
司韶令便又沉默着,把那只随祁九坤动作而滴溜溜滚向旁处的瓜捡了回来。
“那就吃完了再走。”
他虽背对着江恶剑,这话却显然也在说给他听。
倒也不指望司韶令能马上遂自己心意,祁九坤一个打挺坐起来,见好就收。
只不过又抱住瓜道:“一大早就吃这寒凉的东西,你想害死我老头儿?先给我上几道你们这儿的好吃的!”
“……”
自是看出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司韶令俯视他半晌,最后道:“随你。”
“但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像以前事不关己便好。”
江恶剑闻言看过去——像以前?
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见祁九坤哼笑一声,已拍拍灰尘起身,心中的怪异感愈发强烈。
而青邺人的饮食不似北州粗犷,与南隗差不离,五更早点已是极为丰富,一人一碗热腾腾的笋泼肉面或七宝素粥,另有蒸饼、糍糕、炒肺等点心小吃,祁九坤乐滋滋从东厨提回来,摆了满满登登一大桌子。
“我费尽心思给你救活的夫人,还能让你说休就休了?”
直到将早点上齐,祁九坤依旧咕哝着,正准备坐下,却眼皮一跳,出其不意地一脚踹走了身旁的圆椅。
那椅子转了两圈准确无误地靠在江恶剑的位置停下,祁九坤头也不抬,对本欲坐他边上的司韶令道:“去去去,坐那儿去,你挤着我都不好夹菜了。”
随日头透过窗缝,司韶令已重新以黑纱遮挡双眼,冷冷看了看祁九坤,像是看他还能幼稚到哪种地步,半晌,真的如他所说,坐去了江恶剑身边。
江恶剑垂眸,心知司韶令一步步退让不过是懒得与祁九坤纠缠,也并没有躲闪。
倒是无归,因与司韶令面对着面,一时连云火面具也没有取下,目光游移地避开司韶令朝他投去的视线。
“你受伤了?”想起昨夜气势汹汹的司恬尔,司韶令眯眼打量他,觉出他异样道。
“怕是真的瞎了,”谁知祁九坤吭嗤一笑,“这位鬼门右使……若实在身子不适,待会儿可以上我这拿些金疮药。”
“金疮药?”司韶令语气一顿,眉头更紧。
祁九坤摆手,打断司韶令快要将无归逼得缩进地缝的目光,又指了指江恶剑道:“啊,你夫人兴许也用得上。”
“……”听他这么说,司韶令又斜睨江恶剑。
江恶剑挠挠脸,还算配合地扭动两下屁股,提醒他一般。
司韶令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什么,神情复杂,暂不再对无归追问下去。
“看你果然病得不轻,”而司韶令正拿起筷子,祁九坤突然又话里有话,率先夹了一大堆给司韶令,“快多吃些肉补补。”
“……”
司韶令本就苍白的脸色又一沉。
原是几块煎白肠“啪叽”一下,全扔进了司韶令跟前的面碗里。
江恶剑不确定祁九坤是否是故意为之,但他在江寨时便知道,司韶令虽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吃下沾了泥巴的鱼糕,却绝对不会,吃一口动物脏器。
洗得再干净也不行,萧夙心偶尔做羊杂时,他远远闻到,都退避三舍。
念及他一向不舍得浪费粮食,自不可能倒掉,江恶剑忙不迭将自己还未动筷的崭新一碗汤饼推向司韶令,打算与他交换过来。
却也没料到,司韶令忽地抬袖止住江恶剑的动作,面上霜冷,明显看出祁九坤算准了此情此景,偏不想顺对方的意了。
眼睫仿佛投下沉沉阴影,司韶令仅看了碗内须臾,便夹了一块肠头置气般径直送入口中。
“……”
而后才嚼了一下,整个人已僵立在座位上。
在江恶剑愕然中,喉间几番强行滚动,皆以失败告终。
“……”最终,无法强作淡定的身影骤闪,冲入屋外雨后清芳,还是将那一块无辜的煎白肠吐了出去。
“早听你夫人的不就得了,”见司韶令面容十分狼狈地回来,祁九坤嫌弃又意味深长地瞪他,“活该遭罪。”
而江恶剑早已趁着司韶令出去的刹那,大口吃完他碗里剩余几块煎白肠,见他进屋,不由望去。
看到司韶令无语坐下,像没力气与祁九坤争辩,只端起茶杯猛灌着漱口。
然后,一整口全喷在了没来得及阻止他的江恶剑脸上。
那茶杯里装的并非茶水,而是祁九坤特地盛给江恶剑驱寒的姜汤。
“……”江恶剑一阵呆怔,看着眼前微微喘息的司韶令,看他眼眶已一片痛红,短暂的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脸上有汤汁滴落,划在唇角,仍温热辛辣,他下意识地抿入口中。
司韶令猛地收回视线,转身没再看他一眼。
而无人注意到,也就在这时,祁九坤朝窗外挤眉弄眼,使出几声极为刻意的动静,像在招呼谁。
半撑的窗板下隐约有乌黑发髻晃动,葱白指尖扒在窗口,慢慢的,露出一双亮如秋水的明眸。
随着那道目光望向江恶剑时尤为紧张的闪烁与担忧,躲在窗底已久的人终于忍住害羞,指尖微一用力,整个娇小的身躯翻入屋内。
竟是一个年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身着霜白不掺任何杂色的云袍,亭亭玉立,腰间佩剑,很明显来自于南隗五派之一的天墟。
不知在外面蹲了多久,气息倒极稳,甚至不输于带她前来的祁九坤。
“你这鬼鬼祟祟的小哑巴,总算敢出来见人了?”
祁九坤啧啧开口间,其他几人仍是惊讶不已,不明白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个天墟的小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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