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简直就是哄小孩玩儿的。
偏偏周世子心里明白,却也听得很舒服,他喜爱这样的聪明人,被聪明人哄,也比被蠢人哄着舒服。
“我从父亲身边的大臣那里得知,这次见面会谈的地点定在距离青州边城城外三十公里的一处小县,名叫博县,博县原本便很富裕,县内因为距离铁矿很近,所以之前还有不少重兵把守,结果如今都被匈奴占去。”
顾媻心下咯噔,在古代打仗,打的就是资源,倘若让匈奴得了铁矿,又得了自己这边送去的无数钱财,人家何必还忍气吞声缩在草原?直接撕毁条约南下,一举创建个清王朝算了。
顾媻忽地感觉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办的。
得看这件事儿谈好了后,匈奴的发展情况。
“我父王是希望和谈顺利进行的,但是有一点,他们需要归还占去的大部分面积,我们同意重新开通匈奴和大魏之间的交流市场,作为一个共同繁荣地区,此处可通婚,最后便是此后公主生下的孩子,若是男孩,作为单于,依旧得娶大魏的公主为妻,如此几代下来……”周世子没有说完。
顾媻却是依旧紧皱眉头,说道:“这条件摆明了过于偏向我们,他们不会同意的。”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响了点,当人家匈奴单于是傻逼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
他们什么好事儿都占了,又要地,又要人家世世代代的单于娶自己的公主,日后几代下来,单于都成了大魏的了,人家怎么可能不注重血统保护呢?条件过于苛刻,顾媻摇头说:“太难了,我们直说的话,显得我们太没有诚意了。”
“所以才需要时惜你来说,你向来有着三寸不烂之舌,在朝堂上,死的也说成活的了,本来只你一人来的出使队伍,如今也不知道塞了多少不该来的人,这就是你的本事,可别让我父王失望啊……”周世子拍了拍顾媻的肩膀,轻轻笑着,“不过也不必太过惊慌,商量着来,且先让他们停战,其他的再说。”
顾媻笑着应了,两人便又说起其他的话题,到了晚点儿,顾媻要睡午觉了,还想着周世子不会连睡午觉也要跟自己凑一堆儿吧,周世子却先一步回去了。
也对,身骄肉贵的世子爷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别人分一半的地盘去?恐怕自个儿睡一个马车都还嫌不够松软舒服呢。
好不容易等世子爷走了,顾媻才有时间复盘刚才从世子爷那儿得到的一些讯息,整理总结后,得出一个结论:周禾誉父子都是混账东西,当领导的果然都不是好人!只晓得提出要求,也不管这要求离不离谱,光要求下面人办好,办个蛋!
光是说那铁矿,周世子过来和他说话,估计就是为了和他透露铁矿的事情,要他首要任务就是把铁矿要回来。
再然后就是预定人家后代老婆的问题,搞得好像是他们入侵人家,把人家打得屁滚尿流似的,还摆着谱,真可怕啊,这能谈和,顾媻把自己姓倒过来写。
所以他解决了嫁妆问题,没有被匈奴杀了的后患后,问题又出现了,得把铁矿带回去,不然回去也是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顾媻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在心里骂了周氏父子八百遍,忽地感觉要不自己支持刘阁老和戴阁老两人上位算了,扳倒禹王后,自己也算是有功,但坑了戴家和刘家,把人家子孙坑出来这件事,也不知道两位会不会计较,来个秋后算账。
顾媻忽地感觉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两边都靠不住,不是魔鬼上司就是得罪过的上司,干脆……干脆跳过这两个选项,另找一条呢?
顾媻眸子突然亮了亮,他坐起来,想起来一个人来——戴庙。
这人据说不是当过太子的老师?又是坚定的皇权拥护者,他若是让戴庙清楚自己家里是什么情况,能不能联合戴庙让其做内鬼,自己则先假装投靠戴阁老,等收拾完禹王后,再牵制住戴家和刘家,自己做大?
他也算是有资本的,他文有孙老师坐镇,武有二叔扛着,自己再把匈奴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哪怕要不回铁矿,也能先安抚住,坐等大魏的执掌者更改,随后打着和亲的名头打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这法子好啊!既摆脱了不合理的领导要求,直接将其拉下马,又保卫了大魏,还留有后手,顺便自己做大。
顾媻立即要求停车,他得多出去溜达溜达,看看哪个自称小小书生的戴庙有没有混进来,自己这段时间得多和其混在一起,搞好关系。
谁料车自停下休整的时候,顾媻溜达到后面有意无意地把每个小兵的脸都看一遍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个熟悉的脸庞,这货还躲了躲,以为他没看见……
顾媻气得要命,却不好和其相认,作为侯爷,擅离属地,怎么说都是一个罪过。
于是顾媻故意走过去,一脚狠狠踩在谢二的靴子上,还不道歉,谢二闷声忍住了,嘴角却勾了勾,小声略带欢喜的说:“被发现了?时惜是我。”
顾媻:“闭嘴。”!
第154章 筹划
还好他追了过来,不然还不知道这回过后要多久才能见面呢。
这边谢侯美滋滋昂首挺胸继续跟着所有步兵走到一旁歇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也不嫌脏,反正当初跟着老将军们出去剿匪的时候,连满是狗屎的林子都睡过觉,这点儿尘土对谢侯来说便什么都不算了。
倒是那位把谢侯划入自己人队伍的戴家金孙戴庙心里有些膈应,可又不愿意表现出来,便也大方一屁股坐在谢侯身边,好奇一般和谢侯聊天:“刚才顾大人和你说话了?他认出你来了?方便的话,帮我引荐一番吧,我实在是……有些走不大动了,若是有匹马也好。”
戴庙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处?他从小锦衣玉食,身边的婆婆妈妈大丫头小丫头片子,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个,成日叽叽喳喳围着他转,大了以后,又只在长安城里晃悠,虽然厌恶总被家中的小厮们看管着,去哪儿都要和家里人说一声,完全没有一点儿自由,可如今这自由未免太过火了,戴公子超想哭,他感觉自己脚估计都打了几个泡了。
谢侯一听这话便不耐烦,堂堂男子汉,怎么这才走了一上午就说受不了?当初他作为小兵在私营中历练的时候,每天莫说走路了,跑步,各项训练,从没有落下,脚上起泡流血忍忍就过去了,弄出茧子来就好了,没有一个兄弟喊苦喊累。
谢尘淡淡道:“你若是就这点儿觉悟,趁早回去得了。”
顾媻若是在这里,得气得七窍生烟,他好不容易忽悠来的人质,当祖宗供起来都不嫌多,这货居然让人走。
谁知道戴庙听了,竟是也觉得羞愧,点了点头说:“是我太贪图享乐了,从没做过什么锻炼,如今的确应当好好锻炼锻炼,免得到了匈奴的地方,他们不守信用,要把咱们都关起来,我逃跑的时候也不会拖后腿……”
“怎么说?匈奴那边还会这样?”谢二皱眉,他并不怎么关注朝廷的事情,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敢碰扬州,他才上心。
可如今他在这出使的队伍里,事关心上人,谢二下意识也多了几分心。
“咋不会?我听陛下说,匈奴这回恐怕不会愿意和亲,这事儿难办,一来匈奴已然打到了青州外头,据说现在虽然是驻守起来,不打算打了,但完全是因为兵马需要休息,且还需要清理后方,那匈奴单于还很懂几分医学,知道死了人后不能随随便便丢在外头,还找人埋起来,所以这么热的天气,他们匈奴里面也没有闹病。”
“要知道,他们匈奴从前可不这样,是走到哪儿杀到哪儿,没有的东西就去抢,没有的女人也抢,男人全杀光,来一座城,那座城便成了死城,其后便随着瘟疫蔓延,他们也得死伤无数,如今不同了……”
戴庙眸子看向长安的方向,好像又看见在同他说这些朝堂局势问题的陛下。
陛下胖的连说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呼吸的地方好似都被什么堵住,哼哧哼哧的,不知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被憋死。
陛下就那么躺在那儿,深色的被子蒙在陛下庞大的身躯上,他扭头过来和他说话,眸子里满是麻木的平静,说:【世杰,我是不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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