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门仍是风一吹便要鬼叫般的姿态,叫他不禁咧咧嘴,抽回了手。
凌祉不过一瞬便展开了门扉——
他半张脸是倾国姿态,剩下半张虽是好了皮肉,可仍歪歪扭扭地堆在面颊上。
让人看得十分难受。
他眼底欣喜仿若要冲破牢笼,呼喊着告知萧云谏。
可他却忍住了自己心底如擂鼓般的悸动,问道:“你怎得来了?”
这话听于萧云谏耳中,却成了他上赶着来瞧凌祉了。
眼眸一斜,他便说道:“也是闲来无事,家中多做了几盘点心。新拿的样子,先让你尝尝。”
便是将他只当做一个试吃之人罢了。
凌祉也未曾含糊,便用纤长而又分明的指尖,从碟子中夹了一块放于口中。
似是细细品味后,道:“味道很不错,想来顾铮应当爱用。”
他既提及了顾铮,萧云谏便顺势而说:“今日我来是为了——”
萧云谏话还未曾说完,便听外面熙熙攘攘。
大家皆是高呵道:“承蒙女皇天恩,愿天佑我姜国,天佑新诞皇子!”
萧云谏心中立马咯噔一下,盘子瞬间落地,散碎了一地。
他有些惊异又无意识地扯住了一旁的物件儿,喃喃问道:“又有皇子?那是……穆恕戎吗?”
可除却穆恕戎,又有何旁人呢?
萧云谏立马反身回家,却是依旧没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攀扯着什么
便是回家也没撒开手。
乳母开门也去听此事,正巧瞧见了有些火急火燎的萧云谏。
她张大了嘴巴,惶惶道:“您、您怎得将凌……拽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谏真的,都整出心理阴影来了快
哈哈哈哈哈!结果还把人提溜回来了
阿谏:我都干了啥蠢事啊QAQ
小剧场:
萧云谏:快乐地唱起歌~唱的什么歌~凌祉不打扰我的歌~
凌祉:……默默弹琴和个声吧。
第53章 木剑
萧云谏垂头往自己手边看去。
那里扯着的,是一截素白色的袖子。
宽大的袖口,依稀瞧着的就是凌祉平日会穿的模样。
目光上扬,便是凌祉掩下那几分诧异,刻意维持着平静地面庞。
萧云谏忙不迭地撒开了手,脚步后错了两步。
他几分慌乱地道:“方才当真对不住,只是听了这般消息,一时间令我有些……”
“不知所措?”
凌祉倏地开口。
他已是许久未曾与萧云谏攀谈了。
如今却是萧云谏起的头,萧云谏拉的他。
他可是……能再进一步?
可又瞧着萧云谏那错后一步的楚河汉界。
他抿着嘴,心中又是了然。
他若是不能正视自己如今的位置,便会使这两年来做的所有努力。
皆化作泡影。
他长叹一番,只道:“是我不知所措了。”
街角又是传来喜讯,似是有官衙挨家挨户地发着喜糖。
众人皆是一片祥景象。
只这朱雀街萧家府上,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做如何言论。
萧云谏看了一眼站定在门口的凌祉,皱皱眉头,仍是说道:“先进来吧,总站在此倒是叫旁人查出不对劲儿了。”
这是凌祉第一次入了萧府。
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庭院中支着一棵葡萄架。
来往仆从安然自得,却又井然有序,打眼瞧上去便是主家调/教得好的缘故。
未等萧云谏开口,仆从便搬来了舅甥二人自己用藤编的矮椅。
萧云谏瞥了一眼,却终是没有出言驳斥。
凌祉甫一落座,还未开口,便听外面敲门声起。
驿站官差扬声说道:“公子,您那位亲亲表妹,又来信了!”
萧云谏给乳母使了个眼色,她立马迎了门去,取回了信件。
又是分了一丁点的散碎银子给官差,也亏他隔三差五就乐意来萧家送信。
萧云谏接过信件。
那上面用米糊封的胶痕瞧着依旧规整新鲜,并没有被拆开又重新封上过。
信封的题字亦是萧云谏熟悉的模样——
是陆扶英亲手所书的信件。
他撕开信封,将薄如蝉翼般的信纸抽了出来,轻声念道:
“亲亲表哥,见字如晤。虽久未联系,可妹心甚思。”
“近日多事,只字片语而不能言,望与汝相见。”
“都城郊外十里坡上有八角亭,三日后此处相会。”
“妹,英字。”
萧云谏皱了皱眉头。
凌祉高挑的身子蜷缩在低矮的藤椅上面,腿折在一处,不知该往何处去伸。
一时窘迫间,便听那亲亲表妹的话语。
倒是忘却了自己的腿还不知该摆到哪处去。
他的心又是如同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任圆任扁地被无形捏了个遍。
酸涩烧得整个胸腔难受。
他以为两年沉淀,他应当对此般事能多几分淡然。
可他却忘却了,从前三百年都没有淡忘的事情。
如今怎又会不一致刻骨铭心地烙成了他的枷锁?
只多了几句,他便听见了那个英字。
好似从前自己从未在意过陆扶英与萧云谏之间的弯弯绕绕。
如今想来,那会天后还言说要将扶英公主许配给萧云谏。
凌祉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叹道:“是陆扶英?”
萧云谏瞥他一眼,却没先回了他的问句。
只是将信纸一团,递给乳母说道:“烧了吧,麻烦看着它燃烧殆尽,便是一丝灰尘粉末都不要留下,就如往常那般。”
乳母从善如流地接过信纸,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信就算是在萧府上,亦是只过二人的手。
不敢再叫旁人触碰。
就连方才念出,亦是声音细若蚊蝇般。
除却凌祉,这梦中的常人便是听不见的。
萧云谏一晃神,他这般久了,都忘却凌祉的五感也同他一般异于常人了。
他点点头,面色却有几分犹豫。
“你可要赴约?”凌祉低声问道。
如今没了什么劳什子的静音诀、隔音罩的,倒也有些不方便极了。
凌祉目不转睛地看向萧云谏。
他已是许久未曾这般坐下,萧云谏好好说上几句话了。
萧云谏几分神不守舍,并没有在意身侧之人是谁,亦或又说了些什么。
他总觉得那信件有哪处不对,可奈何翻过身去问乳母之时。
已是成了一抔尘土。
他叹了口气,仰面躺倒在自己的最爱的摇椅之上。
椅子晃了两下,他方才偏头直视着凌祉的目光,道:“此刻,我才说一句许久未见,可是有些晚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萧云谏抬手用手背遮了遮。
他生得极白,便是凌祉这般玉雕般的人都及不上。
光晕透过他的手掌,却是透光了一般。
什么都遮挡不住。
萧云谏有几分泄气。
凌祉环顾四周,却见木口放着一柄深色的油纸伞。
他快步走到伞前,取了伞,又在萧云谏的面前撑开。
他道:“虽是作用不大,可倒也能少几分这直晒的阳光。”
萧云谏抬眸扫了他一眼,却是自行起了身。
他拖拽着自己那张扔在晃悠着的躺椅,到了葡萄藤下的阴凉处。
又一头歪了上去。
倒是把凌祉窘迫地晾在原地,好不尴尬。
萧云谏并无恶语相向,竟是解释道:“不吃旁人恩惠,才能独善其身。”
他朝着仆从努努嘴,示意其给凌祉也搬来了藤椅,搁在葡萄架下的阴凉中。
他不在乎,便也不在意同凌祉多说一句、多解释一番。
顾铮刚写完萧云谏给他布置的几本抄写,得了乳母应允之后便出了房间。
他如同一丸弹弓一般,一头栽进萧云谏的怀中。
撒了半晌的娇,他方才瞧见一旁还有个凌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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