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恕戎拍拍顾傲霜的肩膀,半恭贺半讥讽地道:“如今顾兄得了新人,纵是旧人也合该忘却。各自婚配,再不干涉。且——新娘子美艳,顾兄当真有福气。”
顾傲霜咬牙切齿:“多谢摄政王。”
宾客多是看在陆扶英面子上来的朝堂重臣。
亦是弹劾穆恕戎的肱股之臣。
独凌祉一人,安安静静地坐于角落。
北司已挑了几个生面孔,扮作顾府家丁。
余下的,也作暗哨将园子团团围住,就等着这场瓮中捉鳖。
捉的便是穆恕戎。
他听闻萧云谏要他顺从女皇,便当真事事顺应,从不多问。
不过这世间,能左右他心思的,唯有萧云谏一人罢了。
不过也是此时,他方才知晓自己从前的猜测无误。
萧云谏口中那个贪字,也是赋予给了陆扶英。
新人一拜三叩首已毕,就连酒席也过半。
陆扶英方才姗姗来迟。
凌祉一杯清酒下肚,探头瞧了一眼。
萧云谏并未跟着,恐留在宫中伴着顾铮,不掺和这趟浑水。
他和陆扶英的目光匆匆而接,不过转瞬就了然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晃悠了几下,站起身来。
装作醉意的模样,到了穆恕戎跟前,举着酒杯说道:“摄政王,我敬你一杯。”
穆恕戎虽是烦于这几日凌祉与旁人对他的上表弹劾。
可如今劲敌顾傲霜成亲,再不与他相争。
他自是也多了几分笑意。
满杯饮下,他道:“凌大人吃醉了。”
竟是半点场面也不顾,只挥挥手叫人把凌祉半搀半架地送去厢房歇息。
这般刚愎。
就连陆扶英在场,他都不管不顾地下令。
令人发指。
凌祉垂下眼眸,半推半就地走到热闹的门口。
他就着月色,将手中那琉璃酒盏举了起来。
好似醉意中,非要去瞧那酒盏上勾勒得是何种颜色。
可举过头顶不过一瞬,酒盏便从他指尖滑落。
暗哨纷纷在同一时间朝着宾客们冲过来。
叫喊声、怒骂声,刹那间混作乱七八糟的一团。
凌祉广袖被风吹起,如今倒是没人顾得上他了。
他抬眸望向夜幕,星云密布,恰好遮了那轮满月。
月满则亏。
盛极必衰。
陆扶英在采夕的搀扶下,装作慌乱地惊叫了两声。
穆恕戎便遣了自己的暗卫去护着她。
谁人的手上都没有武器,穆恕戎更是。
他刚想去摸腰侧匕首,却陡然想到还是陆扶英劝说他:“这婚宴喜庆,若是有血光之灾,便是办不成了。”
他那般期盼顾傲霜早日另娶他人去。
自是将随身带着的匕首,都搁在了府中。
他瞧着似乎所有人都向着自己攻来。
又看向陆扶英的方向,却见一抹由心的笑意。
终是了然一笑。
束手就擒。
何贾将刀横在他脖颈处的时候,他仍是平淡道:“你们北司,如今倒是出人头地了。不过,倒是有件事劳烦你帮忙告知你们凌大人——他这般帮扶着阿英,没我的掣肘,北司一家势大,他又能得几时好?是今冬,还是明夏呢?”
“阶下之囚罢了!”何贾也是横眉冷对。
平日里瞧着谄媚又憨傻之人,如今也是凌厉了起来。
穆恕戎深深地望向陆扶英的方向——
那些个作家丁打扮的北司之人,早便将其护住。
自己的暗卫便是片刻也沾不了她的身。
她面容极度轻松,好似将什么大事了了一般。
穆恕戎扬声道:“阿英,你本不用如此的。你若多说一句话,我这辈子皆会对你束手就擒的!我分明那般爱你入骨。”
陆扶英听罢,却是别过头去。
她挥挥手,凌祉便复了清明神色,下令将他带走。
顾傲霜神色有异,他从不知晓陆扶英还有这般计划。
他有几分期盼,却听陆扶英道:“这般,也算是为顾府添添喜气,婚宴也当继续吧。”
瞬间又如同跌入谷底。
穆恕戎爱她入骨,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凌祉裹着满身酒气入福宁殿时,萧云谏刚哄着顾铮喝了一碗马蹄羹后安稳睡下。
他酒量并不差。
可就是这几分薄薄醉意,叫他又多出了些许果敢来。
萧云谏打眼便瞧见他了,刚刚露头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朦朦胧胧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自己本是不想理会的。
可偏生,他唤了一轮又一轮的宫人,只说要见萧云谏一面。
萧云谏烦不胜烦。
环着手臂站在与他几步之遥的位置,问道:“今日计划当真顺利,不若,凌大人也不会这会子来寻我了。”
凌祉颔首,又道:“方才穆恕戎在被抓后曾说,他爱陆扶英入骨。我便亦然——”
“阿谏,这颗心,全然皆是你。”
萧云谏冷哼一声。
又是阿谏?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五毒心是重要主线,我终于搞/上了它!
好家伙,刚才有个读者说得对,神他/妈两次替身都是受,笑死!
但是其实,凌祉脑子昏昏,分不清楚,天天被受牵着鼻子走,有丢丢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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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下狱
“你知道自己在说甚吗?!”萧云谏拧着眉眼,退后了一步,“你可是今日酒吃多了,闲的无事来寻我麻烦吗?”
凌祉不恼,只黯然了一瞬,又道:“未曾……”
萧云谏斜他一眼:“那便是,你又忘却了——我不是你所思所爱的那个萧云谏,我是九重天上的风神一事!”
凌祉又道:“未曾。”
萧云谏怒不可遏:“你怕是生疾了是吧?今日酒水吃多了,让你脑子这般不清不醒的!你若是需要,我现下便差人,打盆水来。倒给你从头到尾地浇个透彻,可好?”
——“还有,若是你当真爱他,将他刻入骨髓。便合该寻个法子,穿回那三百年前去,对那时候的他言说。而不是如今对着我,情真意切地表达着这般歉意!”
凌祉却固执地纠正道:“是那时候的你,你便是他。”
萧云谏与一届醉鬼说不通,扭头便要离去。
凌祉却陡然向前一步,攥住了萧云谏的手腕。
他仿若用了一生的力气一般,根本甩不开。
萧云谏被他扯得一个踉跄,直直地脚下步伐不稳,要朝一旁跌去。
凌祉忙上前去,环住了他纤细的腰。
他俯下身去,唇角擦在萧云谏的耳畔。
温香入怀。
本该是最富缱绻的画面。
可萧云谏却陡然伸手,直接扇了凌祉一掌。
“醒了吗?”他猛力地推开凌祉,又道,“若是没醒,我手不疼。”
凌祉一张绝美的面庞上,眼角眉梢氤氲着赤红。
可更红得,却是他的左颊。
萧云谏冷冷淡淡地站在一侧,目光如利刃一般刮在凌祉身上。
生把他刮得像是条粘板上的鱼,似有几分任人宰割的可怜与可悲。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原本对着凌祉那一丁点的动容,好似也在顷刻之间覆灭。
他轻抚上右额,那弯曲的凸起,却是时时刻刻在警醒着自己。
他本就与凡尘间的萧云谏不同。
他没有那般多的心思沉溺在儿女情长上。
况且——
凌祉从前的所作所为,即便是青鳞所引导,也是他亲自择了做下的。
自己何其嗤之以鼻。
他冷哼一声,道:“凌大人、凌祉魔尊……从前择了你成为我的那一味药,是因为东海之滨的因果。我既救了你,你也应帮我一回,我们算得上是扯平。更何况,我亦是对此抱有歉意。若是您还有需,我那天界停云殿中,还有些许个增加修为的丹药,回去之后,便一同予了您。就当是赔礼,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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