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羽的双翼是不能再生,可他身上、脸上忽而冒出来的羽毛,是怎般回事?算了算了,我现下便叫禽鸟传信回重明鸟族,问问此般情况可有解。凌祉,快帮我抓只鸟进来。”
“还有扶英……她回去九重天上,亦是有几日了。便是不说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就是天帝天后,也未将此事搁在心上吗?屠天之力封印被除,可是多大的事情,他们便是一丝一毫的回音都没有吗?”
“……”
萧云谏喋喋不休地说着。
凌祉只是静静地听,将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记进了脑海当中。
末了,他还替萧云谏端上一杯茶水来,叫萧云谏好能润润喉。
萧云谏言说了许多许多,他便是也全然记下了。
等着萧云谏的喘息期间。
他出了门,擒住一只正落在枝头的小鸟,送到萧云谏旁边。
萧云谏抬眸看了他一眼,蓦地吐出一句:“若是我身侧没有你,我该如何?”
凌祉唇边噙起笑意,只道:“阿谏从前身边没有我,依旧很好。只是希望,未来永远都有我。”
萧云谏伸手,兀自触碰了凌祉的唇一下。
湿热的感觉让他恍惚间回过了神来,他轻咳一声道:“定会是的。”
待翌日清晨,红日初升。
天色是这几日未见的晴,万里无云。
萧云谏方才伸展了下手臂,便听见房门被敲响。
来人是青麟:“神君,我有些话,可能与你言说?”
凌祉忙翻身下床,替萧云谏递上了外衫。
待到萧云谏道下一声“进来吧”,他方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大了许多。
清清淡淡的样式,亦是彰显了自己主人是凌祉这个事实。
但他已是唤了人进门,如何能再有时闲去换下这不合身的衣衫。
青麟未走在前面,倒是炎重羽换了一身纯黑,又带了长长的斗笠遮挡住自己的容颜。
他见到萧云谏,有些伤怀道:“神君这几日为了我们的事情操心甚多,都是瘦了,这衣衫都大了许多。”
萧云谏有些窘然,只掩唇咳嗽了一声。
青麟跟在炎重羽身后掩上了房门,又踮起脚尖,想要替炎重羽摘下斗笠。
炎重羽微微侧身,自己却是敲了一下青麟,自顾自地摘下了斗笠。
他仍是如昨天那般人不人鸟不鸟的模样,可现下却是平静了许多。
他身上的神力,也随着休憩而恢复了大半。
即便是有着羽毛遮掩,也依稀能瞧见他面如桃李般艳丽。
萧云谏撑着下颌,调笑道:“大神官可是伤心够了?”
炎重羽没一点犹豫,直截了当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他依旧是像从前那般,歪歪扭扭地靠在椅背上,说道:“那要看神君如何帮我了。”
“那好,我们便来瞧瞧你这脸上、身上乱七八糟的鸟毛,如何去除了。”萧云谏啧了一声。
炎重羽咧咧嘴:“鸟毛……可太难听了些。”
青鳞跟在一侧,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又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炎重羽,却见他脸色如常,并没有八点气恼或是自卑的颜色在。
这才放宽了心。
萧云谏没在意,只是抛出一封信,炎重羽顺手就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萧云谏道:“是你父亲给你的信。”
炎重羽瞬间如同烫手山芋一般,猛地将信扔在了一旁,恨不得再踩上两脚泄愤。
继而,又晦气地道:“他能有什么好话?”
“是我求他的。”萧云谏示意青鳞捡起信来,拆开读了,“他有法子能治你的毛病。”
炎重羽仍是脸上存着不自在的表情。
他与那个人早就在自己被送来停云殿之时,断了父子情分。
他凭什么还用自家神君,替自己去求他!
萧云谏叹气地摇了摇头,却是又掏出一枚类似丹药的东西,递给他,说道:“吃了吧。”
炎重羽嗅了一下,那枚丹药泛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叫他忍不住沉迷。他恍惚了许久,就连眼睛都眯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治你的丹药。”青鳞听罢,即刻端上一杯水来。
炎重羽咧咧嘴:“这不是那人的阴谋诡计吧?”
萧云谏无奈,又道,“你且安心吃吧,没问题的。”
炎重羽既是听了萧云谏这般说,如今也不再犹豫,接过丹药,没有饮水,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丹药进到他的腹腔后,他只觉得一股子热流冲刷了他整个身体。
好似有什么东西,和他的内丹迅速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神力愈发得充沛了起来,好似远比自己之前的时候,还要更好。
他脸上、身上的羽毛褪去,就连他抖了抖肩膀,甚至觉得自己的那一双羽翼,好似又在重新生长了起来。
炎重羽惊异地问道:“神君,这到底是什么?”
萧云谏示意眼睛湿润的青鳞,将信纸展开在炎重羽的面前。
他也终于知晓了,这救了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是他亲生父亲的内丹。
是那个……亲手将他抛弃,丝毫不在意的父亲的内丹。
炎重羽只微微扫过一眼,便强硬地叫青鳞把纸张拿走。
他是看见了的,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忏悔。
他从不愿意回去重明鸟一族。
若是非要回去不可,他便也总会冷嘲热讽他那个心长偏了的父亲。
可他却未曾想到,他父亲不过是收到了萧云谏的传信。
竟是生生的,能把内丹剖出来,给他这个他向来不在意的儿子治病。
萧云谏也叹了口气。
昨日是半夜,他便见到了炎重羽的父亲。
他父亲是活生生地挥动翅膀,才能堪堪在这半日间赶到。
萧云谏是见过这位重明鸟族族长的,在他印象中,那是个意气风发的人。
可如今见了,却是憔悴得要命。
萧云谏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已是剖腹取丹。
用着重明鸟一族最隐秘之术,炼就成了这枚丹药。
凌祉只能迅速地将他的伤口治好。
可他失去了内丹,便成了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他会衰老,会在几十年后死亡。
可为了炎重羽,他仍是这般做了。
炎重羽迅速地抠着嗓子,想要把那枚丹药吐出来。
可是他不管怎么努力,丹药已是修补好了他的身子,和他的内丹融为了一体。
他恶狠狠地说道:“他去哪了?他是不是还在魔宫中?”
萧云谏摇摇头:“昨夜已是劳烦了恕霜,派人将他送回重明鸟一族了。”
顿了顿,他又道:“想来,你也是不想见他的。”
炎重羽抿着嘴,仍是强硬地说道:“别以为他这样,我就会原谅他。我永远会记得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凌祉搂了搂萧云谏的肩,他记得萧云谏今日便要问询杀情洞中事。
便开口直言道:“青鳞,你可还记得碧璋为何非要撸了你去?”
青鳞点点头,炎重羽塞给他一把凳子,让他坐下再说:
他甫一落座,便道:“碧璋他……是恨我的。”
“他比我提前破壳了两百年,因着他的力量比上一任的那对虚弱的双生守护者姐妹强得太多。他便直直地接过了守护屠天之力封印的重任,但我未曾破壳,他便只有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他隐姓埋名,甚至于为了掩盖容貌,穿上了女装。他寻到了无上仙门跟随当时的掌门,修习无情道。他的天赋极高,又得了真传,自是在得到了门中人的一致认可,获称了大师姐的名讳。”
“只是他未曾想到,他在入门的第五十年,遇到了沈遥天。因着沈遥天的天生仙骨,被选为了首座弟子、下任掌门,也就成了碧璋的师弟。”
“沈遥天对碧璋这个大师姐极度依赖。过多的接触,让他二人熟悉了起来。碧璋日日看着对自己嘘寒问暖、鞍前马后的沈遥天,心底起了波澜。他不由得担忧起了,自己能否守得住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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