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脑中吵吵嚷嚷,让他不住地敲了几下。
他面无血色的模样叫凌祉看不下去:“阿谏,休息吧。”
萧云谏惨然一笑:“好……都好,师叔你说得……都好。”
凌祉出了门。
聆风便又孤零零地被留在桌上。
萧云谏晃晃悠悠地将自己摔在床榻之上。
裹紧了凌祉方才替他披上的外衫。
即便鼻腔中充斥着凌祉身上的清雅气息。
他仍是蜷缩着身子,环住了手臂。
减翠前日问他的那个问题,他终究是能答上来了。
哪里是也许。
他分明就是在心中爱着的凌祉的。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患得患失。
依着凌祉的一句话,就心痛如绞。
不知过了许久,萧云谏终是缓和了脸色。
他缓缓起身,却是瞧见底下隐约有些颜色。
是鳞片?
兴许是方才他的举动太多,叫凌祉没有留意鳞片掉落在地。
他踩上了鞋,拾起了那片鳞片。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是得问清楚这鳞片的来处。
他穿戴好了全部衣衫,将聆风拿在手中。
刚想敲青鳞的门,却从窗缝看到了不对劲儿。
房间中之人并非青鳞。
他生了一副细弱的长相,一双杏眼圆又大。
身量也并不如青鳞高挑,小小巧巧的模样中又带了一丝怯懦。
可那人身上穿的是青鳞的衣物,戴的是青鳞的玉佩。
他坐在镜前,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说道:“倒是有些陌生了呢。”
声音也同青鳞并无相差!
萧云谏本欲推门的动作一滞,将薄薄的窗纸又多捅开了些许。
他看得更清,心中却是更慌乱。
那人于镜前手指一挥,便瞧见他的容貌又重新恢复了青鳞的模样。
萧云谏一时又喜又惊。
指尖捏在自己的腿肉之上,这才叫自己稳住了身形。
喜得是,青鳞也并非长成那画上人的模样?
他根本也不是那画上人?
也不是凌祉搁在心尖上念着的那个人。
惊得却是——
青鳞这般行事,并非用了□□来易容。
而是直接用了障眼法,使得所有人瞧见他的姿态,都是现在这幅模样。
这障眼法本不稀奇。
可障眼法却是要施法者灵力远高于旁人。
他与凌祉,甚至遥天真人都未曾察觉到异样。
眼中的青鳞便是生着画中人那一张脸。
这便意味着,这个孱弱的半妖少年,竟是比他们所有人的修为皆高。
那他被抓上无上仙门,破了遥天真人所下的结界。
甚至坪洲府中的杀人取血。
他都有能力来完成的!
萧云谏下意识地错后了几步,隐约瞧见镜中的青鳞似是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他欲走。
却在转身间,被人劈向了脖颈处。
顿时,直接晕了过去。
来人一袭红衣,将他揽在怀中带入青鳞的房间。
红衣人将他床榻上,拨开他的发丝,露出整张脸来。
“这般相似。”红衣人叹道,从萧云谏紧握的掌中捏出青鳞的鳞片来。
青鳞瞧见了,便问:“是你做的?”
红衣人在贵妃榻上一躺,扬了扬下颌:“正是。”
“你可知这般做,会让我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青鳞皱着眉头,埋怨道。
红衣人随手将鳞片丢在一旁,转头又道:“谁叫你做事怎得总这般拖拉,已耗费多少时日了。”
青鳞手一挥,卸去障眼法,面容便又成了不同模样。
一双杏眼怯生生地看向床榻上的萧云谏。
红衣人见他不言语,又道:“主子的计划需得早日施行了,你这般柔软心肠可怎么行?”
青鳞抿着嘴,又是深深地瞧了萧云谏一眼。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省得了。”
他又问:“那他呢?可是要抹去今晚记忆。”
红衣人勾唇一笑:“哪里用的着,自然是留着等明日好戏。你说,他若记得你的真实容貌,又会说何作何呢?——”
第9章 撕心
萧云谏从自己房间的床榻上醒来。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昨日他不是在青鳞房外,瞧见了青鳞那张面容是用障眼法所伪出来的。
怎得又回了自己的房内?
那时候……
他是怎么昏睡过去的?
脖颈一阵胀痛,他陡然忆起是被人从背后袭击。
青鳞既在屋中,那来人便只能是旁人。
所以即便是青鳞一直同凌祉在一处,却有同伙能替他将尸首丢进自己所制的陷阱当中。
萧云谏兀自笑了起来。
这便不是最明显的证据?
他察觉到掌心间有异物。
取出一瞧,便是昨晚被他牢牢攥在手中的鳞片。
他未曾细看,翻身下了床。
披上斗篷,他瞧着时日正值晌午。
日光透过窗棱映在他的身上。
他终是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凌祉并不在房内。
不过向来也是,青鳞日日缠着他逛着这坪洲府。
哪里得闲。
他晃晃悠悠下了楼,正备着寻些吃食。
却瞧见凌祉正进了门,身后却是跟着青鳞。
青鳞仍是一副柔软纤细的姿态,和画中人并无什么两样。
他明明笑起来人畜无害。
一双眼睛如小兔儿般通红。
可萧云谏只一想到昨日镜中模样,便只觉战栗。
青鳞的修为远高于他们。
这是事实。
萧云谏只思索一瞬,便将鳞片先在背后揣进了袖口。
还需得等凌祉独一人的时候。
青鳞瞧见了他,便勾起唇角打着招呼:“萧峰主!”
萧云谏颔首,脚下却半寸未动。
青鳞轻车熟路地唤了小二,点了吃食。
萧云谏仍立于原处。
倒是凌祉开了口,道:“一同吧。”
萧云谏深吸一口气:“……是。”
他身上莫名生出一股子对青鳞的惧怕来。
坐下之时也有些束手束脚。
生等熬了过去。
青鳞拍拍肚子,眯着眼睛道:“当真美味,真希望日后能留于坪洲府。”
凌祉递上帕子:“若是以后留于无上仙门,便是可以时常下山来探寻美味。”
萧云谏别过头去。
恨不得施了灵力将自己一双耳朵全都合住。
他平白给自己添什么堵?
心中窒然,大口才喘上气来。
他将碗筷一搁,仍是强撑着笑意问道:“师叔可是有空?我想细与你言说那蛇妖之事。”
凌祉倒也未曾忘却他这下山来除却青鳞,所为何事,便点点头。
青鳞撑着下颌眨了下眼睛:“那我自己转转。”
凌祉道:“勿要去那人多的位置。”
竟是细细密密又说了许多。
萧云谏妄图用灵力闭了耳目。
不去看、不去听。
可到底那些话语,就像是无孔不入一般。
字字句句都戳进了他的心里。
这些话,是他从前最嫌凌祉说的。
他总是会捂着耳朵,斜凌祉一眼:“唠唠叨叨,像是个老爷子!”
凌祉颇为无奈,可每次却仍不顺他心意,把一切都嘱咐好才作数。
萧云谏垂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聆风,紧紧攥住。
如今,他只有这般挨着青鳞。
才能听见那从前嫌弃,如今却是再也不属于自己的话语了。
青鳞听他说了许多,便撅噘嘴:“这般麻烦,我倒不如回房去,埋头睡觉好了!”
凌祉又是宽慰:“若是短了灵石银子,便同我说。”
“灵石银子倒是不缺,你予我的还有许多。”青鳞眼眸一转,“只缺了件腰佩,那枚便是很好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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