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越道:“那顾师是怎么说的?”
景澜道:“他无话可说。”
一个多年未见的叔父,也谈不上有多少敬重,曾经试图在侄女面前拿出长辈的威严,还险些被揍的衣裳都破了,那自然是无话可说的。
涂山越深知内情,只能长叹一声,正色道:“先不说顾师如何,陛下多年以来都想为你指婚,你……”
景澜抬手阻止了他的话,道:“陛下也已经知道了,元秋如今正替我守在陛下身边。”
涂山越震惊不已,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景澜仿佛觉得有些可笑,摇了摇头道:“顾凊将元秋托付于我,陛下又将我托付给元秋,但我和元秋何须这般托付来托付去?早在这之前,我们便已经生死相许,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分离。”
忽然天空中光芒一闪,似有薄纱般的明光自星辰间降下,幻化出奇异的光彩。斑斓星光彼此相连,星辰位移,光幕从他们头顶向外扩散,所过之处风息雪止,时间也随之凝结。
两人身上的令牌同时亮起,涂山越当即回神,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宣怎么提前开启了星阵?”
星阵光芒从夜空中飞快掠过,沈誉察觉到不对,神色一变,只见赵奉保持着方才拔剑的姿势,不远处驱赶傀兵的法师们也僵在原地。
原本行进的傀兵也在这星光帷幕下静止不动,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印了。却有大部分傀兵尚在法阵之外,失去了法师的控制后,一时间有些躁动不安。
时辰还未到,王宣怎么会提前发动星阵?
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他绝不会这么做。沈誉深知此事有异,立刻就想去地宫一探究竟。
“哈哈哈哈……果然,宫中还是有布置的!”
赵奉手中捏着一块令牌,啧啧道:“看来我这良苦用心没白费!沈卿,你看这眼下情形,又该如何是好呢?”
沈誉稳住心神,故作慌乱道:“这,下官不知……不如先让臣送陛下先行离开,以免生出意外……”
赵奉微笑不语,忽有人道:“沈大人不必忧心。”
沈誉顿了顿,心中杀意已起,道:“王妃殿下。”
六王妃不知何时出现在赵奉身旁,她衣衫稍有些凌乱,赵奉道:“爱妃受累了,快让朕瞧瞧。”
六王妃敛容道:“教主已经到了,王爷大可放心,不出意外,此局今夜定破。”
赵奉道:“哦?教主在何处,快快带我去见他!”
.
地宫。
王宣伏在高台边缘,上半身已被鲜血浸透,他死死按住手中星盘,幽蓝色的光如同牢笼,将他连同星盘一并困在其中。
平展的星图在远处闪烁,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莫非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了吗?”
漆黑的影子从黑暗中延伸至高台,化做人形站在屏障之外,王宣注视他冷冷道:“那你就进来杀了我。”
“我不杀你,”那影子说道:“把镜心交给我,我自会离去。你们凡人之间的恩怨纷扰皆与我无关,我不会插手此事。”
王宣捂住胸口咳嗽了一声,忍着疼痛道:“说的这般好听,等东西到手,谁知道你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那影子道:“我向你起誓,有因果之力牵制,我自然必须践诺。”
王宣道:“听说你活了很久,想必也发过不少这样的誓言,应验之日,又是谁代替你承受了这份因果?”
说完他便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意袭来,胸前利器寸寸抽离,剧痛令他不由抓紧星盘,指节发白。那影子紧贴在屏障外,化出一张苍老灰败的脸,空洞的眼睛无声盯着他:“镜心……那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把它给我!”
王宣失血过多,重伤之下,从袖中滑落出一物,黑影瞬息间扑了过去,却被悬空的星图阻挡在外。那东西一路叮叮当当滚下高台,阶下雾气弥漫,隐约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水面中央立有一莲花形制的石台,石台两侧设有禁制,而在花心所在放着一块白色的玉牌。
王宣失声道:“住手!”
黑影依附在星图上,如水渍般飞快渗入,沉入水底后浮起,慢慢来到石台边缘。片刻之后黑影扭曲拉长,一个儒士模样的人出现在水面,一扇毁去禁制,将玉牌捏在手里,继而仰天大笑。
“终于是我的了!明宫中长生不老的秘密很快就会被解开了!从此以后……谁又能奈何的了我!”
说完他又重新化作黑影,那影子发出一声咆哮,黑风肆虐而起,四周不住震荡。他身周黑光缭绕,不断扩大,向上升去,未过多时便穿过地宫。巨大的影子随即笼罩住天空,犹如一片漆黑的云。霎时狂风大作,云中透出血光,一张人面从云层中显现,嘶吼道:“凡人当死,我便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神灵!”
天际雷声滚滚而来,雷霆如同暴雨般落下,飓风中宫殿接连倒塌,大地几成焦土。
那纷飞的雪花瞬间化作血雨飘落,很快覆盖了整座皇宫,伴随着血腥气息蔓延开来。
洛元秋抬脚向法阵走去,听见皇帝道:“除非法阵解开,否则一旦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你要想好了。”
“不用想,”洛元秋答道:“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皇帝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殿中走去,沉声道:“把令牌给她,让她进去。”
洛元秋从内侍手里接过令牌绑在腰上,突然站在檐下不动了。
明知此人不按常理出牌,皇帝却怎么也按耐不住好奇,踱到门外问:“你怎么不走了?”
洛元秋四处张望:“再等一等,就快到了。”
皇帝道:“你在等人?”
洛元秋纠正道:“不是人,是鸡。”
皇帝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是什么?”
“一只鸡。”洛元秋道:“它叫小花,是来送东西的。”
她想起华晟说的话,将两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小花——小花——我在这里!”
喊了几声后她回过头,见皇帝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仿佛见着什么匪夷所思之事。洛元秋本想问,却听见一阵拍翅之声屋顶传来,她快步走到外头,没等多久一只公鸡两爪抓着东西飞了下来,正落进她的怀里。
洛元秋惊喜过望:“还真的被你找到了!”
那公鸡咕咕两声,放下东西后,趾高气昂地仰着脖子飞到檐上。洛元秋点点头:“好的好的,你去找他吧,多谢了。”
公鸡展翅飞走了,洛元秋两手托着圆镜举到半空,从缺口处向外看去,仿佛在确认什么。
皇帝眼睁睁看着鸡飞来飞走,脑中一片混乱:“这又是何物?”
洛元秋答道:“镜子。”
看着那圆环般的古物,皇帝已经放弃追问这中间缺了一块的东西为何会是镜子,无力道:“……你说是就是吧。”
血雨不知为什么渐渐弱了下去,天空中又重新飘起雪,洛元秋突然说道:“进去,把门关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千万不要打开。”
皇帝闻言一愣,见她神色是少有的凝重,便挥了挥袖道:“关门。”
殿门齐闭,洛元秋将镜子塞进怀里,以朱砂在其中一道门上画了道符,最后一笔刚收回,就看见一人迎着飞雪缓缓走来。
那人衣袖翩跹,轻纱飘扬,乌发间佩着翠羽明珰,赤足从血水上走过,水面波纹破碎,映出昏暗的夜色,唯独没有她的倒影。
少女手握一盏明灯,灯光散发出月华般的朦光,流云薄雾般环绕在身周,如同从画卷里走出的神仙妃子。
洛元秋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果然还是来了。”
墨凐站在雪中与她对视:“月灯还差一盏没有收回,在此之前我还不想与你为敌,你不妨把力气留到最后再说。”
她微微一笑,转身看着法阵中电闪雷鸣的赤色天空道:“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肯现身了,还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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