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清楚这符纸上所绘的符咒时,她顿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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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白雪皑皑,寒气漫浸。景澜从廊下经过,向着后园走去,边走边与管事说话。
“……不必理会,谁来也不见,只说我不在府中,若执意要闯,就让他们等着便是。”
管事躬身道:“那今年年宴呢,还是如往常一般吗?”
景澜随口道:“不用费心,到时候或许我还得入宫,来不及回来。”
管事正要应下,忽见她脚步一停:“等等,还是备起来。毋须太繁琐,随意些便可。有几样菜式,我说你记下,就添在年夜饭中罢。”
管事忙道是,景澜想了想又说:“算了,那夜宫宴我就不去了,晚些时候会回府来。”
管事又道:“那昨夜大人带回来的贵客,可要另收拾出客房来?”
景澜道:“随园中你去拨几个人来伺候……罢了,就如寻常一般。”
她平日素来果断,鲜少有这般犹豫不决的时候。管事察言观色,知道与那位住在随园的客人分不开干系,便道:“那让人在园外候着,随传随到,不知这样如何?”
说话间两人走到月门前,景澜沉默片刻道:“那就先这样。”
管事只当不知随园是她住的地方,也不管主人与客人住一处有什么不对,行礼后下去吩咐下人们约束言行,不可随意靠近园子。
随园不算很大,却是她自小所住的地方,里头的一草一木都让人倍感熟悉。从垂花门下穿行而过,便进到了随园。园中清冷寒寂,一方小池还未冻结,不断有白雾飘起。景澜有些踌躇地站在覆满落雪的山石旁,竟不知是该前行还是后退离开,半晌后,她才披着一身寒气走进屋里。
屋中十分温暖,地上铺了软毯,走上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景澜到得里屋,挑起帘幔时动作一顿,想进去偏偏又有些不知名的畏惧,仿佛是近乡情怯般。
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可笑,索性不再犹豫,果断踏入屋内,绕过屏风时刻意放轻了脚步,抬眼一看,床榻上空荡荡的,被子散落在地上,那人已经不见了。
景澜心道果然如此,一时不知是该失望还是庆幸。平心而论,洛元秋是个变数,本不应该长留在城中,尽早离去为好。但于她而言,却是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就算是时时刻刻看着也未必能够。
她俯身捡起被子,觉得这仿若一个梦,梦到如今,大约也该醒了。
景澜随手将锦被堆在榻上,安静地坐了一会,这才向外头走去。心绪是少有的纷杂,令她多少有些烦躁不安。于是她沿着回廊走到后园,打算站在深雪中静会心。
也不知站了多久,天空阴云密布,又是下起雪来。忽然之间景澜听见一声鸣叫,寻声看去,只见飞雪中掠过道道流焰,金红色的羽翎翩然滑过,四周积雪飞速消融,露出青色的地砖。hTtPs://m.
一只巨大的凤鸟旋绕飞起,羽翼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有赤色的碎光从它的尾羽上落下,经寒风一吹散开,在雪中尤为鲜明。
古树下站着一个人,薄衣被风吹得翩飞翻起,雪花落在她漆黑的发间,她仿佛不知寒冷,高举着手露出一截手臂,好让那凤鸟落下。
凤鸟轻盈地落在她的手上,低柔地叫了一声,紧接身上火焰一收,展翅飞起,在空中砰然化作无数光点,像一场花雨般纷纷洒洒,与雪一起飘扬落下。
景澜心如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她站立良久,一瞬间竟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所在,万语千言梗在喉头,半字也吐不出。想近前去牵起她的手,却又怕一旦靠近梦便散了。
那人似乎觉察到什么,一如她梦中所期望的那般,缓缓转过身来。风撩起她的长发,现出一张梦魂缭绕的熟悉面庞。她的眼眸轻轻一动,随即向景澜走来。
景澜一颗心跳得全身发烫,嗓音沙哑道:“你……”
洛元秋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来,指尖夹着一道符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故意的吧?”
景澜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了,心中骤然一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下意识问:“什么故意的?”
洛元秋捏着那符纸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若我没记错,这是我当年画的火符吧?画得这般生疏难看,你还留着做什么?”
见景澜目光闪躲,她更是确定了心中猜想,了然道:“啊,我明白了,你是为了留着笑话我的。”
景澜道:“什么?等会,我为什么要留着笑话你?”
洛元秋转念一想,问:“那你说啊,你留着它有什么用?”
景澜目瞪口呆,深吸了口气道:“我有时候会看看……”
洛元秋看了她一会,景澜险些招架不住,她突然说道:“我知道了!”
景澜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稍稍镇定了些许,问:“你知道了什么?”
“你是咒师,对符术有些好奇,想琢磨琢磨也是正常。”洛元秋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不过这几张符纸都画的不好,等会我重新给你再画几张新的,你再好好看看,如何?”
景澜:“……”
作者有话要说:嘿呀,做一个日更的阿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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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洛元秋说得极为认真,好像当真有那么一回事。景澜看见她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睛,心知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当即道:“不必了,我怕被你给气死。”
她说完转身就走,洛元秋笑着追了上去,拽着景澜的袖子牵起她的手,一个劲地问:“你气什么?”
景澜不答,她便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了,你方才一定是以为我已经走了。但我怎么会走呢,我还在等你叫我一声师姐。你说是不是,师妹?”
景澜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她淡淡道:“你就这么在意我是不是你的师妹?”
洛元秋爽快无比地点头道:“自然。”
景澜忽地笑了笑,道:“若我不是你的师妹,今日你是否就会直接离开?”
洛元秋顺口道:“那是当然。”说完还奇怪地看了景澜一眼,道:“你如果不是我的师妹,我为何要在此处浪费功夫?”
景澜掰开她的手指,嘲讽一笑,道:“如此心系同门,你当真是位好师姐,只可惜我不是你的师妹。好了,若无他事,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洛元秋情急之下抓着她的手道:“你说你不是我师妹,那这掌纹如何解释?”
景澜冷冷道:“我说过,许是你认错了也未可知。”
洛元秋蹙眉道:“我绝不会认错!”
景澜偏过头去,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怕自己有所动摇,轻声道:“不,你的确是认错人了。”
洛元秋握着她的手腕,感觉好像碰到了一样冰冷的东西。她还未来得及深思那是什么,低头去看的瞬间已被景澜推开,她错愕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景澜微微叹了口气,洛元秋心绪起伏,难得有了几分怒意,刚要开口就被景澜打断了:“走,离开长安,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洛元秋心想你若是真想我走,那之前何必要次次出面来帮我?她这么一想顿时不生气了,从景澜反复无常的举动中察觉出一点异样。师妹明明想对她好,为何却要她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便故作不解道:“可你抓着我的手,要我怎么走?”
景澜立刻松开手,决然地转身离开。洛元秋连想也不想伸手环住她的腰,发觉景澜身子一僵,却无抗拒之态,心中大乐,顿感有戏,忙道:“不行,我可以走,你不能走!”
她这粘人的功夫堪称一流,昔日师伯有张冰冷冷的俊脸,身周笼着生人勿近的寒意,直叫人见而生畏。师父玄清子在师伯面前尚要老老实实地扮出师弟的乖巧样子,但到了她这里就毫无半点作用。纵然师伯再如何肃穆端方,洛元秋依然能抓着他的衣袍不放,打翻笔墨随意涂画,将他整洁的书房弄得一塌糊涂。
有这等先例在此,如今的景澜又算得了什么?洛元秋哪里会被她吓住,软声道:“师妹,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那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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