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马入巷,此处分明是贯经之地,再看时已有些许陌生。倒不是看过金殿玉堂后陋巷入不得眼了,只是身旁少了个人,莫名有些不适。洛元秋回想起那日回巷在地上捡到的丹药,她那旧屋中也没剩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锅碗瓢盆,就剩下床柜里的几枚丹药。
难道那人也是为了这丹药而来的?她思来想去,又觉得绝非如此简单。丹药可以再炼,何必要亲自来看?
洛元秋断定这人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说不定也是为了那阵枢来的。推门而入,她把马拉进小院里,院中一切如常,连她走时放的水桶还在原来的位置。
随意打量了几眼,洛元秋转头就看见门后蹲了一个人。那人将一件素色的雪氅披在头上,与四周雪色相近,所以她入门时才没留意到。洛元秋微微一愣,走进俯下身戳了戳那人的头。
那人抖了抖,从衣缝间抬头看她。片刻之后那人猛然扑了过来,洛元秋躲得及时,她便一头扑进了雪中。
“元秋,你可算是回来了!”
洛元秋听声耳熟,那人已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满身雪再度扑来。
这次洛元秋没躲,将来人身上的雪拍了拍,她道:“文莺,你怎么来了?”
陈文莺目光慌乱,低声道:“……有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东西,他在追我。”
洛元秋安慰了她几句,扶她进屋在床边坐下。陈文莺也不嫌弃这屋中简陋,像一只绒绒小鸡终于找到了母鸡,靠在洛元秋身边,她惊魂甫定的讲述起近日以来的遭遇。
那日与洛元秋分别之后,翌日她又到太史局去,左等右等也不见白玢与洛元秋的影子,被冬官正指去了城东与其他掣令夜巡,疲惫不堪的回了家,埋头一顿苦睡。
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听到好像有什么动静,起来发现乌梅在对着镜子龇牙低吼,定睛看去,镜中影影绰绰,仿佛有个人影在里头,雾似的轻飘着。
陈文莺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独怕这种虚而玄、奇而诡的东西。惊惧之下
“然后呢?”洛元秋问。
陈文莺羞愧道:“我把镜子用被子包起来,丢到窗外去了!”
她事后回想起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而然这只是开端,那夜之后她不敢照镜,但此事显然不是镜子的问题。无论是洗漱用的清水,还是明净的漆器,只要是能反光映照之物,她都能看见那似有若无的人影,随着时日增长,愈发的清晰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放我出来了吗???
。
第138章 倒影
起先那影子也不甚分明,陈文莺一时未放在心上,等过了一日再去看时,恍惚间满屋都是那人影,余光不经意一瞥便能瞧见。陈文莺被吓得魂飞魄散,晚上挤到丫鬟睡的房,死活不肯一个人睡在自己屋里,谁知半夜起来喝水,又在水杯里看见了那影子!
这次她清清楚楚看到这影子的模样,是个打扮得十分古怪的男子,高冠博带,不似今时之,且双目被黑气蒙着,咧着嘴似笑非笑的。夜中突然看来,真是说不尽的诡异可怖,陈文莺被这么结结实实的一吓,第二日连滚带爬去了太史局,宁愿与掣令们一道巡夜,也不肯再回大伯府上了。
她想大伯一家到底只是普通人,碰上这等奇诡之事,一时半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弄得满府风言风语不得安宁。陈文莺素来爱看孤身闯荡江湖的话本,被这么一吓二吓之后,却激出了一股豪情壮志,不但只字不提,还打算一人事一人当,不连累他人。
几日巡夜下来,陈文莺倒和那些掣令官们混熟了。掣令官们自天南地北而来,共聚在此,受太史局差遣,待到考核期一满,从哪处来便回哪处去。那等考评优异之人,便可留在太史局,几年下来,若考评仍是上佳,便会被派到原籍所在的州府任官。
掣令们大多出身于修行的世家或宗派,能被派上京来做掣令的都有些本事。在常人眼中,修士本就是群奇奇怪怪的人,如今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聚在一起,倒也不是那么奇怪了。掣令们年纪轻轻,被拘束在此处,成日除了巡夜外,余下的便是一道吃吃喝喝,闲坐在一处东拉西扯。
修士不如时下人那么讲究男女大防,陈文莺如鱼得水地厮混了几日,又结交了几位女伴,真是好不快活。正当她快将那屋中鬼影忘的一干二净之时,她大伯府上遣人催她归家一趟。陈文莺不得已回去,原来是家中来信,照旧是老生常谈,并无什么新话要交代。她听完一通教训后,便与大伯说这几日太史局忙碌,和几位巡夜的掣令一同宿在值房里,暂且不得归家。
她大伯不知她屋中藏了个鬼影,听完这话便命仆人去为侄小姐收拾行李,好一并带到值房里去。
但陈文莺岂敢回屋,偏偏又不能让大伯看出什么端倪,强打精神回了卧房,让侍女进去随便收拾了几件衣裳,便打算马上离开。临走前突然想起床下所藏的那本东西,怕无意中被人翻出来,她又偷偷摸摸转回屋里,把那本册子塞进包袱里。
正当她要走时,忽地听到灵兽低吼的声音,与那夜一模一样。陈文莺一转身便看见一面铜镜,正放在妆台上。想是侍女见小姐屋中铜镜不见,特地又摆了一面过来。那镜中雾气朦胧,渐凝成一个人影,血红的嘴慢慢咧开,不待陈文莺反应,便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向着镜里一步步拖去!
“哦?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洛元秋问。
说到此处,陈文莺畏寒一般紧挨着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道:“多亏了你之前留给我的那道符,我叠起来放到了荷包里……”
其实她最初也没有把这符放在心上,直到见识过洛元秋的本事后,才把符小心收好,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竟阴差阳错的救了她一回!
洛元秋也想起了那道黑符,当日她初入太史局,得了陈文莺与白玢二人一番提点,感激之余,便送了一红一黑两道符给他们。
陈文莺一脸担惊受怕:“你说那不会是……是鬼吧?元秋,你那符还有吗,不如再给我几张吧?”
洛元秋摇摇头:“黑符不好画,我身上只有蓝符了。”
说罢见陈文莺瑟瑟发抖,顺手摸了摸她的头,正色道:“再说我人就在这里,你要那符做什么?”
陈文莺一听大感安心,人也不抖了,重重点了一下头。洛元秋揉了揉手心,十分随意地支起一条腿,道:“就算那鬼影来了也不怕,是在不行就打上一架好了。”
这本是件奇诡的事,被她这么一说,就如同吃碗面那么利落简单。陈文莺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其头,分出些心思看了眼屋中,这一看之下她大吃一惊,忙道:“元秋,你家这是招贼了吗?”
洛元秋颇为意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文莺看了看面前缺了一角的木桌,又看了看墙角边垫着瓦片的木柜,由惊转怒:“这贼都把家什换成破桌栏柜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洛元秋沉默片刻,道:“那些是这屋中原本就有的。”
“啊?不是被人给换了的?”陈文莺硬是咽下了那句“这破房子有什么可住”,改口小心翼翼道:“那……你这屋还有什么可偷的,京中的毛贼不是向来只盯着大户富商吗?”
洛元秋也是费解,看着这徒余四壁的屋子道:“是没什么可偷的东西,那你说,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陈文莺忽道:“不会根本不是偷东西,他是为了你来的吧?”
洛元秋惊讶道:“为了我?”
正当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女子柔柔的呼唤:“洛姑娘可在家?”
洛元秋应了一句,走到院里,见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站在门外,身旁还跟着个婆子。她诧异道:“你是……?”
那女子屈膝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我住在姑娘隔壁,姑娘这便忘了吗?”
原来是那秀才娘子,洛元秋想起自己还隔着一道院墙听过人家夫妻拌嘴吵架,不禁有些脸红,道:“记得记得,这是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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