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不答,手指轻弹,那道符纸上的墨迹瞬间离纸飞起,绕着他的手臂数圈之后,如流星一般,直向陈文莺奔去。
陈文莺当即拔腿就跑,心想自己当真是倒霉透顶,不过是追着洛元秋与白玢来看热闹,没想到先碰到了个怪物,又遇见了怪人,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还不如去太史局述职呢……绕过一拐角处时,她余光瞥见几道墨线追来,顿时慌张不已。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陈文莺来不及多想,先哇哇哇地一阵乱喊乱叫,在拐角处与一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人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未等陈文莺开口,洛元秋一把拽住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手上青光一甩,将那些追上来的墨痕打落在地。转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人紧紧搂住了。陈文莺这短短半日不到的经历足以抵得上过去的全部,脸上惊惧交加,没来由地一阵后怕。
洛元秋微感讶异,只好像带小鸡的母鸡一般任由她这么搂着。眼看银线变淡,洛元秋道:“好了,你是怎么了?我们还要找人,你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去?”
陈文莺泪汪汪地问:“去哪儿?”
洛元秋见她这副模样也感觉十分稀奇,温言道:“去找白玢的六叔,跟着这银线就能找到了。”
陈文莺打了一个寒颤,转目看向白玢,道:“你的六叔?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衣裳的男人?他……他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白玢道:“怪物?你已经见过他了?”
洛元秋手拍着她的后背,轻轻为她顺气。陈文莺抽噎道:“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六叔,但,他已经连杀二人了,方才差点连我也被他抓住了!”
白玢惊愕道:“杀人?”他大步走到陈文莺面前,“你亲眼看见了?”
陈文莺怒道:“你六叔不是病了吗!为何青天白日的不在家中养病,跑出来胡乱杀人!”
白玢一噎,烦躁道:“好了好了,和你说实话吧,他不是病了,他是死了!”
“死了?”陈文莺震惊道,“你是说,那是个死人!?元秋,这是真的吗,那人明明会动会走,怎么会已经死了呢!”
洛元秋十分镇定,拉着陈文莺的手向巷子深处走去,边走边安慰她,说道:“别怕,既然他杀人,我们就把他杀了,反正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回的。”
陈文莺刚要点头,听了这话顿了顿,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但洛元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令她几乎无法反驳,只能附和着应声。
一旁的白玢面色发黑,生无可恋地跟在她们身后走着,听到洛元秋的话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家门不幸,他六叔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死都死的这般不安生。
洛元秋安慰人的本事并不见得有多高,说翻来覆去地说等会要这样那样将白玢六叔打得稀里哗啦,听得陈文莺几乎呆住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白玢,小声道:“这样不好吧,那是白玢六叔呀。”
洛元秋淡淡道:“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从他做出决定开始,就已经斩断尘缘,摒除一切,连同姓名一起舍弃,同时也失去了为人的资格。”
陈文莺顿时想起那两人曾说过的话,连忙告诉了洛元秋。白玢听完后难掩震惊之色,道:“竟然会是这样!”
洛元秋听罢倒是十分镇定,对白玢说:“看来你六叔的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还需问一问你六婶,他生前到底炼了些什么丹药。那古方他或许也带回了家中藏起,只是尚未有人发现。”
说话间三人走到银线的尽头所在处,洛元秋望着这面墙问陈文莺:“你说方才此处有个符师?”
陈文莺点头道:“对,他肩上还有一只大公鸡,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公鸡。”说着还比划了一番大小。
洛元秋想起曾见自己家院墙上见过的那只公鸡,心想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就是那只鸡?
墙后传来打斗声,洛元秋跃上墙头,拂去头上的落雪,嗅到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她看见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袍男人正与一个满身血污的人缠斗在一起,不必多说,那人定然是已成活尸的白玢六叔了。
这活尸行动极为灵活,丝毫不像垂老之人。他挥动双臂的时候似有千钧之重,逼得青袍男人频频后退闪避。
青袍男人手持一柄漆黑泛光的长剑,赫然是把咒剑。这加持了咒法的剑砍在活尸身上,不断发出铮然声响,却好比木枝从坚硬的岩石上划过,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活尸双手如铁器般,挥出时带起阵阵风,所经之处枯草惊飞,漫天雪花随风流散。青袍男人持剑相对,掐诀施咒,一柄咒剑被他使得浏漓顿挫,剑势如万钧雷霆而过,但对那活尸来说,俱是无用。
洛元秋观望了片刻,心中所想的,却是方才陈文莺所说的开印。
她从前所杀的傀大多都是行尸走肉,乃是身死后才被人以药炼制而成的不腐之尸,真要仔细说起来,其实并不会伤人,不过是四处游荡,吓吓人罢了。只要寻着脖颈处放血的伤口,砍下他们的头,就会重新化为一具将腐的尸体。
但随着追猎越长,越能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傀从最初漫无目的随意行走,逐渐开始能入山捕杀鸟兽。他们仿佛一群凶兽,虽不食血肉,却一味的杀戮,似乎极为憎恶活着的物类,无论是人还是野兽,皆要将其彻底撕碎。
这一变化的来源,都与开印有莫大干系。正是在开印之后,傀才有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洛元秋微微有些出神,感觉衣袍被人拽了拽,低头看去,原来是陈文莺,看她口形张合,似乎是在问自己如何了。洛元秋回过神来,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轻声道:“别跟着我,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不等陈文莺开口,便飞身从墙头跃下,落在一丛枯草中。青袍男人正欲疾退,但活尸已逼至眼前,双手如金铁利爪。他几次想刺中活尸脖颈出的伤口,奈何活尸速度太快,都被它躲闪避过了。活尸在地上刨出几道深痕,抬起头来,露出灰白浑浊的双眼,猛然起身向他扑去!
洛元秋眼中波澜不惊,手中现出一柄青色的长剑。雪缓缓飘下,她轻弹剑身,飞身掠至那活尸身后。明净剑身映出她冷漠的眉眼,洛元秋用剑尖一挑活尸肩头,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处,迫使他半跪在地上。与此同时青光剑甩出,仿佛一道婉转流光,精准无比地从活尸脖颈下滑过。那活尸踉跄几步倒地,伤口处喷出黑血,双臂垂落,重重倒在地上。
这一幕与她而言并无比熟悉,是曾重复过千百次的了然于心,不必如何刻意,全凭本能出剑。长剑化为青光,缠绕在她的指尖,倏然收隐于掌心之中。
见到那具尸体还算完好,至少不曾身首分离,洛元秋不觉松了口气,此时她心中所想的,是那女人冰冷的泪水,指尖一碰就如火燎般疼痛。难以想象,这肆虐妄为的活尸原也是备受妻儿爱戴的丈夫,他若是死了,也是会有人真心实意地为他悲恸落泪。不知他生前可曾想过,如今会有一日躺在这白雪红泥之中,几乎面目全非,叫人不堪相认。
洛元秋心中泛起些微冷意,不知到时候,这一幕又会在何处于她身上复演。
纵然她再不愿去想,但此时此刻,依然免不了感怀自伤。
她面前的青袍男人收剑入鞘,食中二指扶起斗笠,呼出一口雪白雾气,开口道:“洛鸿渐是你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
我可以向大家求一下作收吗小声,如果不可以也没事的……
。
第70章
他袍上绣着竹叶,人也如拂风的翠竹般潇洒。但顾盼之间,却无形透出种矜贵傲然,一身落拓青袍更显狂傲不羁。不似玄门中的修士,倒像个浪迹江湖的剑客。男人目光锐利,目不转视地看着洛元秋。
洛元秋看了看他腰间的那把黑剑,不答反问:“你是咒师?”
男人视线从她右手掠过,见她手指微屈,似有欲发之势,面上一哂,冷冷道:“不必多虑,昔日洛鸿渐为寻寒山派所遗玉清宝浩多方打探,故而携师弟司徒秉入长安来,我与他曾有数面之缘,亦有些交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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