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秋照例去了后山,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花圃,扒着篱笆浇了点水。慢悠悠地晃到后山水潭附近,如今春来万物萌发,她趴在树上,从叶片中偷看来喝水的鹿,辨别哪些是新来的,哪些是去年见过的。严寒褪去,林涧鸟声啾啾,山中又热闹起来。夜里若是细听,便能听见抽芽长叶的哔啵声,沙沙索索彻夜不绝。
等到下过了几场大雨,天气回暖,四师弟才姗姗来迟。果真一副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样,他依礼奉茶,正式拜入玄清子门下。
入春后,许是弟子渐多的缘故,玄清子也不大好意思睡到日晒三杆才醒,早上也能讲经授课了。洛元秋清闲下来,每日除却看着花圃,便是问她师父:“那位二师妹呢,她还来会来吗?”
玄清子道:“大概是会来的。”
后头才来的三位弟子这才知道前面竟然还有个二师姐,洛元秋看着那张空着的矮桌,心道:“都这么久了,别是不想来了吧?”
从窗边飘进几丝细雨,雷声自天边滚滚而落,洛元秋静静看了会,拿着布将那桌上的水擦干,把桌子另挪的远了些,不让它被雨水侵染。
已经是春天了,二师妹却还没有来。去年她送的那面铜镜,被洛元秋转手给了玄清子。她私下曾偷偷看过,玄清子自从得了这个,也不去水潭边对影相照了,揣在怀中随身携带,一天要照好几回。
一天骤雨初歇,日光明朗。碧空万里,远山如洗。因新雨未干,地上泥泞不堪,几个师弟师妹都不愿动弹,洛元秋只好独自一人去山中挖笋。
她背着竹篓,一脚深一脚浅踩过泥地,离开挖笋的竹林,莫名走向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小路。穿林拂叶而过,先看到了一抹绚烂的粉白。
原来是一片云霄花林。
在这深山之中,原以为早就看无可看,没想到竟还有这般的好颜色。洛元秋停下脚步,在这林中多呆了会,很是惬意地感受了一番风吹花落,簌簌洒洒的风雅。想折几枝云霄花带回去,一时不知折哪枝为好,踌躇再三,又于心不忍,便俯身拢了些花瓣藏在袖中,或放进竹篓里。
清风拂来,落英如雪。她听到些微轻响,还以为是风的声音。正打算离开,却有些不舍。看到一棵老树花枝满满,便起了贪心,将竹篓放在地上,伸手去够那枝最高、也是开的最为灿烂的花枝。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洛元秋先是一惊,急忙向后退去,不曾想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手虚扶住她,伸长手臂,轻而易举地便折下了那枝花。
“你要的是这枝?”她道,“若是要带走,还是选些花苞多的为好。归家后放在水中将养着,也能再开花。”
洛元秋转过身,那人同时后退一步,口中说道:“对不住,失礼了。”hTtPs://m.
她这般说着,却无半点歉意,神情淡漠地一点头,旋即便要离开。
洛元秋回过神来,在她身后急道:“等等,你把花还给我!”
少女回头,右手一扬,道:“这个?”
洛元秋飞快点头,那少女目光微微一转,身后花雨疏织,随风洒落,便听她道:“既然是我折的,凭什么要给你?”
洛元秋在原地怔愣良久,怒道:“凭什么你折的就是你的了,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待她背起竹篓去追时,方才还在花林中的少女早已不见踪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尽力了,明天再补字数吧……
z对不起
。
第25章 飞鸟
洛元秋背着沉沉的竹篓,鞋上又沾满了泥,一时半会也走不快。又顾忌袖中所藏的花瓣,行动间不由加倍小心,如此一来,等回到山头已是傍晚。
落日熔金,铺洒在青石板上,泛出如水般清冽光泽。洛元秋将新挖的笋放回柴房,正要挽袖净手。三师弟瑞节匆匆过来,如见了洪水猛兽般骇然色变,道:“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元秋挽裤脚的手顿了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能干什么呀,洗手洗脚啊。”
只见瑞节飞快转过身去,身形微僵,肩膀不住颤抖,依稀听见他念叨什么非礼勿视。洛元秋摇了摇头,弄不明白他是在干什么,回房换了身干净的外衫,这才慢悠悠出来,看见三师弟还如方才那般站着,不由问:“师弟,你找我有事吗?”
瑞节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好了没有!”
洛元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好了没有?你是怎么了?”
瑞节小心翼翼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她衣衫整洁,迅速转过身面向她,手指在半空重重一点,面上惊怒交加,似乎是想骂人。但在对上洛元秋的眼睛后,如冷水浇头,气焰骤减,不由败下阵来。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以后绝不可像这般……”
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是哪般,洛元秋顺嘴接道:“洗手洗脚?”
瑞节松了口气,头一次在她面前挺直了腰板说话:“闺阁女子,如何能将手脚露出给男人看?此举于礼不合,也甚是不雅,你以后莫要这般了。”
洛元秋懵懂地点了点头,道:“那师父呢,他不也是男人吗?”
瑞节道:“天地君亲师,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
她比瑞节矮上许多,仰头道:“但我没爹呀。”
瑞节噎住,低头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好罢,师父是亲长,看了就看了。但我不能,知道了吗?”
洛元秋点了点头,轻快地说道:“为什么不能,你是师弟呀,和不是师父是一样的嘛?”
瑞节险些岔气,正要好好与她说说什么叫男女大妨。但对着一双明净如晨露的眼睛,好像说什么都不行,烦躁道:“算了算了,你就记住别给人看就行了!”
洛元秋心想师弟可真容易生气,不过她身为师姐,自然要多多包容他:“好吧,我记住了。”
她这样子很是乖巧,瑞节心中一动,想起家中的小侄女来,一时手痒,很想摸摸她的脑袋。洛元秋却问:“被人看了会怎么样?”
瑞节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痛地想:“我怎知要如何!”转念间心道不能放任这师姐如此不谙世事下去,须得警醒她一番。当即神情一变,故作惆怅地说道:“诶,那你就要嫁人了,以后不能留在山上,也不是我们的师姐了!”
果然见洛元秋一脸震惊地睁大眼,瑞节心中笑翻了天,面上差点没憋住,虚掩嘴道:“咳咳咳,走吧师姐,是师父让我来寻你,你苦等多日的二师妹,今日上山来了。”
.格格党
洛元秋与瑞节踏进讲经堂时,新入门的二师妹正在内堂磕头奉茶,四师弟嘉言站在门边,见他们来了,有些局促地道:“师姐,三师兄。”
瑞节一听很是不满,端起师兄的架子将师弟拖到角落,硬要他把那个三字去掉。
洛元秋仰头去看五师妹沉盈与六师妹宛玥,道:“师妹你们也来了呀。”
沉盈见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是呀,小师姐。”
她暗中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宛玥,宛玥瞧着比一众弟子稳重许多,年纪也稍长,伸手理了理洛元秋的衣领,抚平衣上皱褶,道:“人就在里头,你要进去看看吗?”
洛元秋用头顶了顶沉盈的腰,幽怨地说:“叫师姐就叫师姐,为什么要加一个小字!”
几月相处下来,沉盈已经熟知她的性子,不由笑的花枝乱颤,揉着她的脸道:“好好好,师姐。”
洛元秋宽宏大量地任由她以下犯上,毫无师姐的威严,眨巴着眼睛问:“师妹,你的手好滑,是弹那个……火腿弹的吗?”
沉盈捏着她的脸笑的不行,纠正道:“是琵琶,不是火腿。你到底有多爱吃火腿,嗯?”
远处瑞节不知在和嘉言说什么,宛玥看着她们胡闹,实在不像样子,道:“莫要作弄师姐了,让她进去吧。”
沉盈惋惜地放开手,洛元秋脱身后蹦蹦跳跳进了内堂,想要一睹姗姗来迟的二师妹究竟是什么模样。一踏入内堂,她也不蹦跳了,规规矩矩地走路。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