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忽地道:“别下来,就这么走。”
洛元秋迟疑地看着那柄远超于门宽的长矛,道:“你要不然把它收起来?”
姜思白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我也想,但现在我收不了。”
洛元秋便想了个主意,把长矛握在手中,紧贴羊身。两人骑着石羊走入门中,不过一会,眼前白光漫来,如坠虚空,待洛元秋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仍在之前与白玢陈文莺所到的那间屋子里。
她猛然回头,突然想起白玢与陈文莺还在那面镜子里没出来,立刻转身去寻那面铜镜,终于在丹炉边找到了。捡起来拂去灰尘,洛元秋拿着镜子左看右看,思量一会,正要向着丹炉盖上咣当给它来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做什么?”
她这才想起此地还有一个勉强称得上是阵师的人在,连忙将镜子递给姜思,姜思接过看了看道:“这镜中界时辰到了自然会解除法术,你就算毁了它又有何用?”
洛元秋推开门望了眼天色,问:“还要多久?”
姜思答道:“至多半个时辰。”
两人才从火海中出来,看着满院白雪,这才觉得有些冷得慌。洛元秋将衣服穿好,抬脚刚要走,却被姜思一把拉住了,姜思问:“这东西怎么办?”
“什么?”
洛元秋转头,一只漆黑的大羊站在房中,无辜地看着她们。
“羊怎么也跟出来了?”她惊讶道,“这羊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她拿起长矛,抬臂就向羊身上一刺,铛地一声清响,震得她手臂发麻,长矛嗡嗡颤动,黑羊安然无恙,转头嚼起了架子上垂下的流苏。
两人面面相觑,洛元秋将长矛丢给姜思,道:“算了不管了,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养吧。”
姜思道:“我疯了,养个会动的阵眼?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带回那个破法阵里了,到时候我怎么办?”
洛元秋道:“大不了找个地方关起来就是了,你不是阵师吗,练练手也好啊。”
姜思气得浑身发抖,洛元秋一脸无所谓,系好衣带,捡起镜子跨出房门。姜思在她身后道:“你不许走,回来!”
屋外大雪初霁,冬阳稀薄,洒下一层浅浅的日光。院中一棵老树立在雪中,枝桠覆雪,被风一吹便簌簌落下。
行至院中的时候,洛元秋脚步突然一顿,侧身看向院中。那些被吹落的雪粉合着微风,在满地清冷的光中飞舞旋转,如同有生命般从她眼前飘过,最后萦绕在檐角,始终不肯散去。
姜思衣角被黑羊咬着,拉又拉不回来,打又打不动,勉力牵着羊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洛元秋神情凝重地看着那团飞雪,如临大敌般,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蓦然听见姜思在身后说话,顿时一惊,飞快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嘘!先别说话!”
姜思挣脱开她的手,睁大眼问:“怎么了?”
洛元秋手指间夹着一道漆黑的符纸,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小声说:“这道符,你藏在袖子里……”
姜思慢吞吞地接过,狐疑地看了看,冷哼道:“我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又骗人呢?”
洛元秋道:“你不是想知道你兄长为何突然消失不见吗?只要你藏好这道符,等会若是有人来寻,你便问她,她一定会告诉你答案。”
姜思闻言捏紧了那道符,问:“当真?”
洛元秋点头道:“自然。”
姜思想了想,悻悻地将符纸塞进袖中。洛元秋长舒一口气,起身道:“那我走了。”
姜思却看着她说道:“你没有杀姜城是不是?因为你不屑杀他,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洛元秋有些惊讶,低头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他是布阵的高手,要是真打起来,一时半会也难分胜负。”
姜思犹豫片刻,道:“其实我本来不知道他与你有关联,但有个女人告诉我,她曾亲眼看见,你与姜城在一起,去……”
洛元秋看着檐角飘忽的飞雪,随口问道:“去做什么?”
“屠村。”姜思道,“她说看见你们在西荒杀了一个村子的人,以咒术炼制什么邪法。”
洛元秋莫名其妙:“那她应该找咒师才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符师,又不会咒术。”
见姜思一脸怀疑,她索性道:“谁和你们说刺金师就是咒师的?真奇怪,难道符师就不行了?”
姜思惊愕道:“怎么可能,你竟然是符师?!”
“我只会画符,却不会画咒。”洛元秋屈指在她身后的黑羊头上敲了两下,道,“那人既然说看到过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个符师,我猜是她骗了你吧?”
日光渐斜,从两人脚边默默爬过,洛元秋后退一步,整个人陷入阴影中,她轻声道:“我得走了。”
姜思突然问:“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洛元秋颔首,姜思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道:“是不是一个……女人?”
洛元秋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姜思眉毛拧成一团,不住向她使眼色。洛元秋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她:“你要说什么?”
姜思嘴角一抽,怒吼道:“你是傻的吗,她就在你背后!”
话音刚落,洛元秋便觉得身后寒意逼近,大惊之下侧身躲避,结果脚一崴,从台阶上滑了下去,一头扎进雪里。
姜思:“……”
那人五官犹如玉琢,眉目清冷。薄衣广袖,身佩璎珞,发间明珠璀璨。她赤足站在雪中,临风而立,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洛元秋慌忙从雪中将自己刨出来,道:“墨凐,许久不见了哈哈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长安城有阵法守护,你进不来吗?”
墨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长安阵法已近全失,我自然进的来。何况我是来讨债的,怎能不亲身而往?”
她冰晶般的眼眸微动,掐指一算,道:“失物复返,看来你已经寻到了。”
洛元秋拍掉身上的雪沫,眼神游离道:“嗯,你那卦还算准……不过你要我寻的那人,我却不曾见过,恐怕还需费些时日。”
言罢从袖中内袋里取出那枚丹药,道:“这东西必然与你说的那人干系不浅,或许他就是借传道的名义,使人试丹炼丹,想由此机会,将残缺的丹方与术法补全。”
墨凐却不接,只道:“不,那人你已经找到了。”
洛元秋惊讶道:“在哪里?”
墨凐足尖轻点,指了指房檐下,道:“答案,就在她身上。”
洛元秋看着姜思道:“等会,之前你不是告诉我,那人在你们北冥学道多年,最后偷了东西跑了,都过了好几百年了,那不是个老头儿吗,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像啊。”
“自然不会是她。不过冥冥中,却又与那人有一丝关连。”墨凐道:“他以隐匿之法藏于浩浩人世,故踪迹难寻。但难寻,却不是无迹可寻。便如雪泥鸿爪,只要留下些微痕迹,就已经足够了。”
话说到此处,洛元秋已经明了,必然是姜思与那人有什么牵扯。
屋檐下姜思奇怪地看着她二人,道:“刺金师,这也是镜中幻象吗,不然她为何脚不沾地,总是飘在空中?”
洛元秋迟疑地道:“她不是幻象,我猜,可能……是个人吧?”
墨凐彬彬有礼道:“我是专门吃小孩的老妖怪,现在,把你手中的东西交给我。”
姜思从袖中夹出一道符,问:“是这个么?”
洛元秋猛咳数下,略有些心虚,转过身去。墨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我已入得城来,那这道寻踪符不要也罢。”
话音方落,姜思手中那道符纸瞬间化为碎屑。墨凐手指微勾,一道黑紫流光从姜思怀中跃出,转眼间就到了她手中,轻轻一晃,黑色雾气慢慢散去,变作了一盏紫焰流动的琉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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