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尔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遵守世界规则,不扰乱进程是他的义务,但明明自己有能力救回乔奶奶,却因为规则制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样比无能为力看着亲人死去更折磨他的内心。
此时他有些羡慕那些封锁了记忆,以重生为名代替原主生活的其他同行们。
瘦猴抬起手在钱尔白肩上重重拍了拍,道:“乔奶奶她是个好人,好人总有好报的,她一定会挺过来的,她还等着她大孙子变成大明星回来孝顺她呢!”
笨拙的话语又像是自我催眠,安慰乔卑斯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嗯。”钱尔白看了看瘦猴,也大力的拍拍他。
但是钱尔白知道,奇迹不会发生了,当乔奶奶醒来的时候,就是一家人告别的时候。
第32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晚上9点45分,乔奶奶溘然长逝。
临走前她胃口很好地吃过了两碗海鲜粥,微笑着环视着屋子里站着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她的目光落在钱尔白身上,微笑着冲他招招手:“乔乔你来,我再看看我的大孙子。”
乔妈泣不成声,扭过头去,靠在乔爸怀里,乔爸也默默流泪,大手粗暴的抹了把脸,推儿子上前。
钱尔白走过去,蹲在老人床前:“奶奶,我在呢。”他的声音也更咽,喉咙发紧。
乔奶奶伸手摸摸他的头,苍老的手掌留着年轻时候做活计落下的粗茧,磨着他的头发擦擦地响。
她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看着他的眉眼,他的举止,他的一个微小的蹙眉,叹了口气,话语中充满怀恋,又有一丝遗憾:“真像呐,我的乔乔大孙子……”她的眼角流下泪来,手上的力气减小,从钱尔白头顶滑落,他把那只手握在两手之间,叫她:“奶奶……”
老人的神色有些涣散,刚刚逼尽最后生气焕发的一丝荣光渐渐消散,她看着钱尔白,又像在透过这幅面孔,看着另一个胖胖的,喜欢躲在她身后,需要保护需要鼓励的孩子。她说:“乔乔,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啊。”
钱尔白握紧了她的手,一句一句的回答她:“奶奶,我好好的,乔乔会好好的……”
乔奶奶似是放心了,又叫别人:“建诚,早点睡觉,别老熬夜。”
乔爸连连答应,扑到床边,握住她另一只手:“知道了,妈,我不熬夜,我也好好的。”
乔奶奶又叫人:“云珍啊,我那鸡蛋呢,给乔乔炒着吃,乔乔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要去接他……”
云珍是乔妈的小名,她哭的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点头。乔爸抓住她的手默默给她传递力量。
乔奶奶最后看了钱尔白一眼,再次叹了口气,释然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床前的三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老人家们对于死亡总是不甚避讳,甚至早早就准备着寿衣墓地,遗照也从容照好,偶尔也会和儿女们聊聊自己的葬礼。
乔奶奶85岁,没病没灾的去了,算是喜丧,就按着她生前的打算办了葬礼。
追悼会上她的老伙伴们三三两两的来看她,埋怨她不说一声就走了,再想想自己一把年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不在了,心里唏嘘一阵,抓紧时间享受生活去了。
乔家并没有为难保姆,只是向家政公司说明情况并解除了合约。
老人出事之时在保姆的工作时间,严格来说属于看护失职,但乔奶奶执意不同意保姆跟着出门,雇主对此也是知情的;至于是否是因为她太害怕了而没有及时呼救,导致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尚无法证明,真要打起官司来,两方也没这么容易掰扯清楚。
再者乔奶奶一生与人为善,想来也不愿意死后不得清净。
小保姆对于乔家感激又愧疚,她参加了乔奶奶的葬礼,在追悼会上哭得不能自已。反倒是乔妈出面原谅了她的过失,才把人劝住。
送走客人,三人坐在客厅里休息。钱尔白切了盘水果,放在茶几上。
乔妈翻出很早以前的相册,三人一张张翻看着。
看着那些黑白照片上已经逝去的人,乔妈心中酸楚,不由伤怀道:“人来这世上一遭,不管是苦难还是风光,死后也就只能留下些不会动的相片了……”
乔爸看到了乔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愣了一下,看看钱尔白,又看看照片,道:“难怪你奶奶说真像……”那张照片穿着军装,高大英俊,面容神情几乎与钱尔白一模一样。
乔妈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婆婆她是想公公了啊。”
记忆里父亲在世时对母亲非常好,两个人从没红过脸,一直是相敬如宾的样子,乔爸想到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吃了很多苦,心中一疼,又开始后悔没有多花点时间陪陪她老人家。
为人子女的,总想着多挣点钱,先给父母物质优渥,等闲下来了就多陪陪父母。但钱哪有挣完的一天,子欲养而亲不待。人人都懂的道理,但只有切实经历了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多痛。
两人陷入回忆中,垂目沉思。乔妈心有触动,想道:这么多年过去,老头子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钱尔白看着那张照片,心中有些复杂。只有他知道,乔奶奶透过他看的人,并不是乔爷爷,而是乔卑斯。果然,伪装的再像,骗得过基因测序机器,也骗不过日夜相处的亲人。
他在心中问系统:“六六,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灵魂吗?”
卢六六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实话实说:“没有。但是他们的意识消散在同一片过度,宿主可以当他们已经重逢了。”
钱尔白胸口感觉空荡荡的,他按在心脏上,感受着手下沉劲的跳动,心中首次怀疑系统的情报。
在他一遍遍说着“乔乔会好的”,亲眼看着乔奶奶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心脏处有一丝微小的抽痛,像从中抽离了什么,有些凉,穿过背脊消散无形。
接着,那些在手术室门外突然爆发的悲伤与不舍,一下子就消失了,他被乔爸乔妈抱在怀里,身上沾染着他们的泪水,耳边是他们沉痛的低泣,他却无法进入他们的圈子,感同身受的一起哭泣。
这才应该是一个外人应有的状态,为逝者感到惋惜,但不会过度沉浸于悲伤。
而之前的感情,应该属于已经被系统判定为意识消散的乔卑斯。
钱尔白按下这个发现,什么都没有说。
送走了乔奶奶,乔家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尤其乔爸,平日里顶天立地男子汉,私下里经常看着乔奶奶的照片默默红着眼睛,某天夜里从睡梦中惊醒,突然抱着乔母哀恸大哭:“云珍,我没有妈了……”
有妈的孩子年纪再大也是块宝,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一夜之间就彻底长大了,再也没有了放肆撒娇的资本,也再没有了会被无限包容的港湾。
钱尔白暂时留在唐市。
老房子根据乔奶奶的遗嘱,留给了乔卑斯。乔爸乔妈在唐市另购置了一套房子,过了乔奶奶的头七,为避免触景生情,便般走了。
钱尔白为照顾乔爸乔妈,和两人住在一起,偶尔回老房子里看看。
老房子里的卧室还保留在乔卑斯上大学时的样子,原主从小学到高中得到的奖状,奖品都原原本本的保存着,他的衣服按四季从里到外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书桌上的摆饰都不染纤尘,显然有人经常擦拭。
原主的房间不喜欢外人进来,这个每天给他打扫房间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看着房子里的点点滴滴,钱尔白想起了厨子世界里的收养他的老板娘。
她身材矮小,但体格健壮,黑黝黝的脸膛上映着炉火,照的两眼闪闪发亮。
她自己也就是个苦命的人,嫁了个男人没两年进城送货被惊马踩死,留下个瞎眼老娘,和间赔钱的菜肉铺子。起早贪黑地干活勉强维持两人生计,却在看到数九寒天穿成个不会说话的光屁股娃娃,冻得浑身发紫奄奄一息的钱尔白时,骂了两句“天杀的贼扔孩子不扔远些”,扭头就把他抱回家当自己孩子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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